三月,桃源鎮。

玉水河盼的竹林下,一群暖黃色的小鴨子正衝著頭頂“嘎嘎嘎”的叫喚。

雲舒一隻手撐著下巴,另一隻慢悠悠的抓了把青菜葉丟下去。

小鴨子們都爭先恐後的吃起來。

輕柔的春風拂過她烏黑秀麗的長髮,也吹冷了一旁石凳上的熱茶。

雲舒已經在這裡等了半個小時,今天是她第九次相親。

她今年二十六歲,其實年齡並不算很大,但自從初中那件事後,她就患了“厭男症”,一種心理疾病,極度討厭和異性接觸。

和她相依為命的奶奶,擔心自已突然哪一天不在了,留下她一個人,總變著法的給她讓她相親。

可惜前前後後介紹了個,都不了了之。

今天這個相親物件,據說名校畢業,為人端方自持,模樣也長得好。

奶奶故意提前半個多小時,把她趕出家門,讓她到約定的茶館來等人。

美其名曰,人家特意從市裡開車過來,總不好叫人等她。

不過……

雲舒瞄了眼手機,已經超過約定時間五分鐘,茶館門口都沒什麼動靜。

她緩緩起身,準備離開。

這時,手機震了一下,是個陌生號碼,給她發了條資訊。

“雲小姐,抱歉,我心裡已經有喜歡的人,溫長霖。”

“……”

指頭不禁扣住螢幕,眸子裡的黯淡轉瞬即逝,她勾起嘴角,回頭對茶館瑅坎下的小鴨子們揮手:“下次再見咯。”

聲音有些俏皮,她雖然性格淡漠,甚至有點孤僻,但很喜歡小動物。

沿著河邊棧道漫步回鎮尾的小樓,一推開院門。

奶奶詢問的聲音便傳來:“小舒,這次感覺怎麼樣?”

雲舒過去挽著奶奶的手,沒有告訴她人根本沒來,只是點頭“恩”了一聲。

以往每次回來,雲舒都是直接告訴奶奶沒成,這次她沒有,因為不想看到奶奶失望。

於是又補了一句:“可以聊一聊。”

“那就好,那就好。”奶奶笑盈盈的看著她,眼裡滿是慈愛。

忽的眉頭頓時一緊,下意識捂住胸口,劇烈的咳嗽起來。

雲舒忙給她拍背,扶著她坐下,要給她把脈。

奶奶順勢握住雲舒的手,輕輕拍了拍:“沒事,老毛病了,這人啊,慢慢老了,總要經歷這些,奶奶現在沒什麼別的心願,只想你好好的,能找個陪伴一生的人。”

“奶奶,會的。”雲舒篤定的點點頭,把頭靠到奶奶的腿上,熟悉的桃花香籠罩在她身旁,是這個世界對她而言最溫暖的香味。

……

半個月後,小鎮後的桃山。

雲舒一早就揹著奶奶上了山,最近奶奶胃口不太好,她準備找點野菌菇和野生草藥搭配著給奶奶調理身體。

她從小就跟著爺爺學習中醫,在鎮裡大家有時候叫她一聲“小大夫”,老大夫自然是她爺爺,爺爺據說出生於中醫世家,可惜後來家道中落,到了他父母那一輩好不容易在城裡開了間中醫館,後又遇到戰火,都炸沒了,最後爺爺定居在桃源鎮,開了間草藥鋪子。

爺爺在她高二時,舊病復發去世,草藥鋪子卻沒關,一直是奶奶在開著,只是不賣藥不看病,只雲舒在家時,會看診。

小時候,她經常跟著爺爺進山林裡採藥,學習了不少野外生存本領。

雲舒撥開草叢,往林子深處走去,找了會,在一片小竹林裡,發現幾簇竹山菌。

粉色的小傘,像散落在泥濘裡嬌豔的花兒。

雲舒過去準備撿進揹簍,旁邊的林子卻傳來一陣動靜,她迅速躲起來。

然後就看到一隻受傷的野豬從旁邊跑出來,她眼睛一亮,立刻取下背後的弓箭,瞄向野豬脖頸。

但她沒有輕舉妄動,野豬一般都是晝伏夜出,這個時候跑出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那野豬在林子裡橫衝直撞,也不知道是不是發現了雲舒,居然朝著她衝過來,她不得不出手,肩背同時發力,拉開弓箭,視線隨著野豬移動,連續射出三隻箭,一隻精準射中野豬大動脈,另外兩隻射進旁邊林子的草叢裡。

她的箭頭常年浸泡了草藥,有極強的麻痺作用。

野豬掙扎幾秒,砰的一聲,倒在地上,便沒了動靜。

空氣裡瀰漫著血腥味。

她觀察著周圍,原地等待了一會,才走出去。

先扯下野豬身上的箭,掏出手絹擦乾上面的鮮血,又往旁邊走去,找剩餘兩支箭。

尋著剛才射出的方向,她走向一灌草叢。

剛一靠近,便透過草木縫隙,看到一張英俊的臉龐。

她微微一愣,握緊了弓。

溫長霖,他怎麼會在這?

目光往下一移,她另外一隻箭正好射在他的肩膀上。

他的情況似乎不大好,臉色憔悴蒼白,嘴唇青紫,一看就像中了毒。

山林是寶藏,卻也是很危險的地方,隨時都可能發生危險,就像她不管走到哪裡,神經都一直緊繃著。

她身上有解毒的藥,要救他嗎?畢竟她不小心傷了他。

雲舒停在原地,皺緊了眉頭。

這個人有喜歡的人,卻答應和她相親,可見不是什麼好人。

而且他是男人!

心裡升起一股強烈的牴觸,雲舒抿緊唇瓣,想離開,卻做不到見死不救。

她撇開臉,快步跑到溫長霖身邊,手指輕顫著摸向溫長霖的手腕。

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她咬緊嘴唇,眼睛一閉,指頭死死扣住了溫長霖的脈搏。

當溫熱的肌膚觸碰到一起,她渾身一凜,身上起了一陣雞皮疙瘩,鼻翼間隱約透著一股清苦的藥香,她眼眶輕撐,盯著溫長霖,詫異的張著嘴。

想象中劇烈的排斥反應沒有出現,這麼多年以來,她第一次握著成年男人的手,沒有嘔吐,沒有暴躁。

她像盯怪物一樣,盯著溫長霖,竟忘了給他治傷。

直到清冷的山風從背後襲來,她才回神,感受著男人虛弱的脈搏,立刻取出自制解毒藥,喂進男人嘴裡。

一連串動作,出奇的順利。

反覆試驗,她還是不能相信。

怎麼對他,厭男症就失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