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滿意足的吃完烤雞烤兔子,藍章月帶著他們先去找了桑小仙,她的住處離萬劫海很近,而且又一條密道直通她家。

三人循著黑黢黢的山洞一直向前,大大咧咧的紫煙還是有點怕黑的,她抓著邢千里的衣角,一點點往前走。

穿過這條狹窄的山洞後,忽然眼前一片豁然開朗。

但見眼前一片綠幽幽的美景,翠竹環生,竹林疏密有致,風吹而枝葉輕擺,耳畔鳥兒輕啼之聲繞樑不絕,頗有江南水鄉氣息。

跟隨藍研月踏入竹林簇擁的一條羊腸小路,一直向西北方向走去,一戶別緻的小院展現在三人面前。

小院門的屋頂上纏繞著花藤,花藤又纏繞籬笆,延綿不絕,花香沁人心肺,引來不少蝴蝶和蜜蜂前來做客,如此佳境,看來便是桑小仙的居住之地了。

藍研月一點都提不起興致,不甚在意地瞄了一眼屋子,“她人就在裡頭,你們進去找她吧。”

紫煙推拒:“等等,我倆是外來客,須得她同意了才能進去,這樣才不失禮數,你快去喊她出來。”

“你們中原人酸掉牙的規矩還真多,等著吧。”

她進去後沒多久,桑小仙便隨她一道出來了,同樣的異族打扮,相比之下,還是桑小仙更漂亮一些。

“不知二位是……”

紫煙和邢千里當即謙和有禮地自報家門,桑小仙在聽到他們來歷之後,便將他們請進了屋。

聊完這大半天所發生的事,桑小仙卻並不意外,好像早就知道似的。

“還請桑姑娘幫忙引見,救人一事實在不宜再延遲了。”

桑小仙解釋:“並非是我不願引見,只是,我家教主前幾日突然中毒昏厥,到現在還不省人事。”

“中毒昏厥?”紫煙實在詫異,這年頭怎麼老有人中毒啊!是他家內部人搞的鬼?還是說蜃月樓的人和姦細勾結起來,企圖吞併五毒教?

邢千里追問:“可有查出是誰投毒?”

桑小仙搖搖頭:“只查出了是飲食中毒,幾位長老一同審問,但仍未找出投毒之人。同為族人,與教主情誼深厚,他們斷不可能做出如此陰損歹毒之事。”

一直沒開口說話的藍研月忽然開口:“這世上啊什麼人都有,有壞人,有比壞人更壞的壞人,還有裝作好人的壞人,就是壞的程度不一樣罷了。你看誰都像好人,早晚有一天你會被你口中所謂的好人給殺掉的。

這會兒,忽然聽得桑小仙欣然道:“你的話錯了,這天下當還有第四種人,那便是自以為是壞人的好人。”

“桑小仙!你又亂說什麼!”

她溫和的笑笑:“對號入座了嗎。”

藍研月逼近了些,盛氣凌人地瞪著桑小仙:“你少在那裡裝高深了,討厭。”

桑小仙反倒一點都不生氣,笑容依舊:“可我最欣賞的是你這直來直去的脾氣。”

“等著吧,這次比試,我一定會贏你!”

“月兒這般有信心,那我也一定全力以赴。”

藍研月盯著她,有氣撒不出,每一句猶如一拳打在棉花上,毫無用處,最後只能拋下一句:“話不投機半句多!走了!”

這兩個人的相處模式也是絕了,一個喋喋不休,另一個呢,就跟那棉花團子似的,任由搓捏揉打,也不發脾氣。

紫煙詢問:“對了,這聖女比武是在何時?”

“三日後。”

“這麼快?那,鍾教主的毒怎麼辦?”

“毒,並不致命,只是一直令教主昏睡,不會影響三日後的比試。”

邢千里直言:“莫非桑姑娘已經知道了什麼。”

“能悄無聲息地在教主的飲食中下毒,必定是羲和谷之人。我心中已有答案,但此時還不能將他捉拿。三日後便是聖女比試,他若是念及舊情,就此收手,我自當不會將他交給幾位長老處置。可若,唉,終歸是他咎由自取。”

她又說:“其實竹林小築昨夜就發生了刺殺。”

“有些事?可抓到兇手了?”

桑小仙搖搖頭,隨即陷入回憶。

她當時正在屋內研製解藥,已經不眠不休研製了好幾日,但始終沒有成果。

忽然,燭火滅了,她四下環顧,門窗嚴絲合縫,並沒有風。

她剛想用火摺子重新點燃蠟燭,怎料就在這時,一股強風吹開了房門,跟著一個蒙面殺手持刀迎面刺過來。

她堪堪躲避,不慎遺落火摺子,只見刀砍斷了桌子,藥材撒了一地,她直視那蒙面人,面色不懼地問:“是誰派你來的?”

“到閻王殿裡去問吧。”

她接二連三躲過了致命殺招,但由於點燈熬油熬了許多天,上官明晝精神大不如前,難免開始無力應對。

那殺手早就料到這一點,奮起直追,揮刀便朝她的脖子砍下去,萬般危急之時,藍研月及時出現,與那蒙面人過起招來。

打了幾招,蒙面人見討不到好,退到窗邊,一個翻身從窗戶逃走,藍研月擔心調虎離山,便沒追出去。

桑小仙把火摺子撿起來點燃蠟燭,屋子亮堂了些許,只聽藍研月站在那邊埋怨起來:“你說你,有必要這麼拼命研製解藥嗎?剛才要不是我及時出現,你早就死了!”

“解救教主,乃聖女分內之事。”

藍研月從地上撿起一味羌活,若有所思地打量:“分內之事……什麼叫分內之事?就憑是聖女,就要把一輩子都賠進去?你願意,我可不願意!”

桑小仙目光懇切:“既如此,那你便退出聖女之試,待教主醒來,我會向她言明一切,到時天高路遠,你想去哪兒便去哪兒。”

藍研月看著她,冷笑一聲:“終於藏不住了吧?大家都說你桑小仙大公無私,心如明鏡,可現在呢,還不是和我一樣,覬覦教主之位。”

“月兒,你曲解我的意思了,我是希望你可以離開五毒教,過你想過的日子。”

她開始咄咄逼人:“我有的選擇嗎?現在所有人都認為你是下一任教主,而我,註定只有為那些所謂的族人,毫無怨言去赴死的份!憑什麼?”

她語氣突然輕鬆起來,直言:“我不妨告訴你,我現在想要的就是教主之位。別說我不給你證明的機會,你現在就去和長老們說,說你放棄繼任資格,他們那麼聽你的,一定答應你。怎麼樣,你肯嗎?”

如她所料,桑小仙猶豫了。

藍研月點點頭:“很好,你既已做出選擇,那我就不用再顧念同族情分了。”

她這一走,桑小仙疾步行至院門前,看著藍研月漸行漸遠的背影,想喊停但又苦於不知從何說起。難道親口告訴她,讓五毒教內亂的正是撫養她長大的蜒蚰長老嗎?

自幼,桑小仙便懂得如何問診看脈,能簡單分辨草藥,玉蜓長老一直教導她,告訴她這一生的使命就是為了五毒教,我深信不疑,併為此夜以繼日地學習。

直到有一日鬧出藍研月給同齡的孩子下藥,她隨同玉蜓長老去為那些孩子診治,那是她第一次遇見藍研月。

桀驁不馴的性子,無論被蜒蚰長老如何責罰,也倔強得不願落下一滴淚。

大家都很聽長老們的話,為什麼只有她,不一樣。

玉蜓長老告訴桑小仙,她們兩個一樣沒有父母,身邊只有蜒蚰長老照顧,桑小仙聽了頓時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她開始留意。

藍研月不喜習武,不喜學醫,更不喜與人說話,唯有對飼養動物很是上心,那時陽光正好,微風拂面,她懷抱著一隻兔子就這樣沐浴在陽光下,笑得何其開心。那亦是桑小仙第一次見她笑得這般純粹。

桑小仙這一生似這般平淡如水,無滋無味,原本是應該就這樣平淡地活下去,但不知為何,見到那幅笑容後心中忽然湧起一股衝動,點燃了那把從未燃起的枯木。

從此,她願多守護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