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慘叫是一個身高八尺的壯漢所發出的,這個人一上場大家都沒怎麼關注,因為他是練氣功的,抗揍又血厚,很難有人打得過他才是。

可如今這個情形,他現在不僅人趴在地上起不來,還口吐白沫,意識不清,渾身抽搐,這不禁讓所有人的目光轉向了他的對手。

這一看眾人皆睜大雙眼,不敢置信,因為擊倒這壯漢的不是什麼更強壯的男人,而是一個蒙著面紗的少女。

林長安抻長了脖子觀望:“天哪,剛才到底發生什麼了,我還什麼都沒看清呢。”

邢千里以摺扇遮面,連連搖頭:“咦,好恐怖的女人……哎呀,那人的手估計是被扭斷了,頭部也遭受了重擊,下半輩子估計得一直癱著了。”

“啊?這麼嚴重?”林長安趕緊帶人去檢視,幾個人七手八腳把那壯漢抬走去治傷了。

趁著林長安這個電燈泡不在,邢千里悄悄站在顧飛雪的身邊,拿扇子擋住了半張臉,和她討論起那名女子的身手。

“如果給你機會和她打,你有幾分勝算?”

“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就是我的一個好奇而已。”

“這個女人靠頭腦取勝,那壯漢依靠蠻力和霸道的拳法打鬥,硬碰硬肯定是贏不了他的,唯一破解之法只有找到他的命門。”

“這麼短的時間裡,她怎麼找到的?”

顧飛雪並不在意:“那我就不知道了,強中自有強中手。”

說著話,林浪和逍遙劍仙已經行至擂臺之上,他們在跟那個女人說話,雖然距離遠聽不清在說什麼,不過林浪和逍遙劍仙很欣賞這個女人,顧飛雪心中已有一個猜測,這個女人來頭不小。

她原本還想看一看這女子的功夫,不過接連等了好幾場,依舊沒有見到這女子的身影,於是她決定先去找林長安,檢視一下那個壯漢的情況如何。

正好金盞就在一邊候著,顧飛雪小聲喚她,那丫頭在知道顧飛雪主動提出來要去找自家少爺,高興壞了,樂不得地在前面引路。

聽金盞說,像擂臺上這樣受傷的江湖客一般都安置在別苑裡,林浪請了好幾個大夫在此候診,就是擔心哪個人真的受了重傷需要救治。

她還說,之所以四方城每年都會舉辦一次英雄會,是城主特意為兄妹倆舉辦的。林長樂從小體質弱,又怕人,也不怎麼愛說話,城主夫婦最是擔心這個小女兒將來的日子怎麼過。林長安武功平平,愛逞強,傻乎乎的,老是被人騙,這偌大一個四方城,夫婦倆實在擔心該怎麼交給這兄妹倆。

所以林浪想出來一個辦法,那就是每年舉辦一次英雄會,他想借著英雄會給兒子女兒挑選一些能力強又可心的人做貼身護衛。只可惜,這麼多年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

沒一會兒兩個人便到了別苑,林長安正幫著大夫給受傷的江湖客包紮,幾天下來,受傷的人還真不少,不過都不嚴重。

這邊,林長安剛忙完就看見顧飛雪來了,覺著特別意外,巴巴的跑過來跟顧飛雪打招呼:“你怎麼到這兒來了?這裡血氣重,你還是躲遠些好。”

看他頭上冒著汗,無暇顧及,顧飛雪貼心地拿手帕給他擦,比起從前的冷漠,現在的顧飛雪多了幾分溫和。

“想不到少城主事事親力親為。”她的語氣也更柔和些。

林長安被這一份溫柔甜到羞澀,他下意識避開顧飛雪的視線,不好意思地說道:“畢竟,他們是在四方城城內受的傷,我是少城主,自然要盡心盡力一點。如果受傷的是你,我肯定衣不解帶地照顧你……”

“少城主就那麼希望我受傷嗎?”

“啊?當然不是!你平平安安的最好!但是偶爾生個小病,讓我照顧照顧你還是可以的……”

“你個傻小子什麼時候這麼說話了?”邢千里突然出現,抬手拿扇子在林長安後腦勺上敲了一下,惹得顧飛雪無可奈何地發笑。

“我說怎麼一個兩個的都不見了,合著是躲到這清幽的別苑中享清淨呢。”邢千里心煩意亂,看他手裡把玩的摺扇來來回回轉個不停便一清二楚,他陡然看向林長安,緊張地斥責道:“你這小子做事真是顧頭不顧尾,你妹妹最怕生了,你怎麼能把她留在那男人堆裡呢!”

“哦哦哦對,你不說我差點忘了,這丫頭一個人她不行的!”林長安一拍腦門,趕緊就要走,不過走出去幾步猛然發現不對勁,他又折回來,皺著眉質問邢千里:“不對吧,我娘在陪著她呢。”

顧飛雪覺得很幼稚,完全不想參與其中。

邢千里則是一臉心虛,趕忙岔開了話題,問起了醫治壯漢的大夫:“老先生,這個人的情況如何?”

大夫不緊不慢道:“他的手腕,腳踝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我給他接上,休養一段日子也就沒事了,只不過這頭上的傷有些嚴重,他的腦袋裡有淤血,不好治啊。”

“只有這些傷嗎?”顧飛雪問。

“還有些內傷,他的幾個穴位似乎被銀針扎過,老朽慚愧,實在束手無策啊。”

聞言,邢千里收好扇子,替那壯漢把起了脈,他隱隱約約感覺到一絲微弱的真氣在此人奇筋八脈中迅速遊走,這股真氣並不屬於壯漢,加上“銀針”二字,邢千里推斷出那女子應該也懂醫理,而且以武入醫,這也就不難解釋她能在那種情況下一針扎中了這壯漢的各個穴位。

“老先生,可有銀針,讓在下用一用。”

大夫似乎明白了什麼,二話不說開啟藥箱,將裹著銀針的白棉布取出來遞給他。

邢千里看了一眼,抬手一指,那白棉布一下子從大夫手裡跳脫出,瞬間展開,十幾根粗細一致的銀針展現在幾人面前。邢千里不必看,一隻手操縱著這些銀針,而那些銀針就像生出神智一般,隨他意志穩準落下。

頓時,七八根銀針刺在了頭部各處,邢千里再以內力灌入銀針,這內力猶如銀絲被邢千里牢牢牽動,他是要強行逼出那股異樣的真氣。一番行雲流水,顧飛雪察覺壯漢的臉色越來越不穩定,隨後他突然無意識坐起,嘔出一口血,大夫見狀,忙拿東西給他擦嘴。

“應該沒事了。”邢千里撤去銀針,銀針重新歸位,大夫也再次給那壯漢把脈,結果的確如邢千里所說,這人已經沒事了,休養一晚明天就會醒。

如此出神入化的醫術林長安佩服的簡直五體投地,剛才心中一切的不快剎那煙消雲散,他緊著追問:“你這一身絕妙的醫術跟誰學的?哇,這簡直就是傳說中的‘醫仙’啊。”

“哪有這麼誇張?”邢千里不理不看,扭頭就出去了,他表情凝重,連扇扇子的手都不淡定了,可見是有什麼急事。

林長安和顧飛雪緊隨其後,這夯貨還在問問題,卻沒留意別苑的屋頂上站了一個不速之客。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出手打傷壯漢的那個蒙面女子。

“哎?這不是剛才那個……”

林長安抬頭看見那女子,顯然還沒弄清楚情況,可邢千里跟顧飛雪心裡都清楚,這女人是跟蹤來的。邢千里伸手擋住林長安,往前邁了一步,問:“這位姑娘,來這別苑是有事?還是找人?”

“我找那個少城主。”此女子聲音略顯稚嫩。

“哦?你找他有何事?”

“你是少城主?”

邢千里微微含笑:“我不是,可我是他的好兄弟,我們兩個之間沒有秘密。”

“啊?”林長安帶著一絲詫異看向邢千里,他簡直要懷疑自已的耳朵有沒有聽錯。

那個女子微微皺眉,看向顧飛雪,指著她又問:“那她呢?”

顧飛雪主動解釋:“我跟這位公子也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自然也跟少城主沒有秘密。”

女子有被氣笑,聲音略有不悅:“你們一個兩個是說好了非要和我過不去是吧?少城主,你這樣待客,是不是有些太不尊重人了!”

林長安剛想說話,卻再次被邢千里攔下,他的表情可不像是在說笑,反而一改常態很嚴肅,見狀林長安也不敢再插嘴了。

“城主夫婦好客,宴請各路江湖俠客,不問出處,不問姓名,但擂臺也有規矩,點到為止,姑娘你手持銀針傷人在先,後擰斷他人胳膊在後,姑娘何曾尊重過別人呢?”

那女子頭一歪,翻了個白眼,雙臂環抱:“哼,我的兵器就是銀針,再說了,城主都沒說什麼,你誰啊你憑什麼在這兒教訓我?”

“好,既然如此,打一架再說。”

“哼,誰怕誰啊!”

那女子剛俯下身,一整個蓄勢待發的樣子,卻不料邢千里一個靈巧的閃身,躲到了顧飛雪後面。

“我打不過,你上。”

顧飛雪對他的騷操作習以為常:“可以,一頓飯,你請。”

“這不有人請呢嗎?”邢千里拿扇子遮住下半張臉,瘋狂給她使眼色。

“不一樣,我這是替你打的。”

“城主府還能差你一口吃的?何必浪費那個錢去外頭吃。”

“談不攏,走了。”

顧飛雪剛想走,邢千里又扯住她的袖子,死活不讓她走,兩個人死纏爛打,磨磨嘰嘰,正好,那女子也是個急脾氣沒耐心的,腳尖輕點地,突然攻過來。

顧飛雪跟邢千里同時放開手,二人同時一個轉身加滑步迅速與那女子拉開距離,林長安反應沒那麼快,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女子手握五根銀針直衝衝攻過來。

“快躲開!”邢千里大喊。

“我不行,來不及了啊!”林長安緊張地大喊。

就在那一瞬間,蒙面女子腳尖再點地,她騰空而起,強行甩出去手裡的五根銀針,“唰唰唰”一陣疾風,那五根銀針已然釘在了林長安身後的門框上,再看這女子一個漂亮的燕子翻身,穩穩落地。

“你搞什麼?躲都不會躲?”女子拍拍身上的塵土,一臉嫌棄。

“我剛才沒準備好而已,你再來一次,本少爺肯定能躲過去。”

蒙面女子理都不理他,直接去門框邊取下那些銀針,並把它們放回隨身攜帶的布包裡。

林長安在生意場上也是摸爬滾打過的人,一眼就認出這銀針價值不菲。

“你這銀針上面是碧玉吧?”

“哼,算你有點眼力,這可是我師父傳給我的!天底下獨我這一份!”

顧飛雪和邢千里也聽到了這倆人的對話,邢千里偷偷問:“你可聽聞過江湖上有什麼人是用銀針做兵器的?”

顧飛雪搖搖頭,“江湖上慣用暗器的人不在少數,用這種銀針殺人的,一般都是特製的機關綁在手腕上,像她這種的確沒聽過。”

“我也是這麼想的,但願真的是這樣……”他說話的聲音很小,應是在自言自語,不過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那蒙面女子的身上,隱隱約約透露出一絲不安。

後來在城主府的前廳裡,經林浪介紹,三人這才得知這蒙面女子乃是藥王穀神醫柳墨玉的親傳弟子蘇小蕊,她那手“碧玉鎖魂針”也是柳墨玉所傳授。

不過她並不是來參加什麼擂臺比武的,一個月前,她收到四方城的飛鴿傳書,林浪想請柳墨玉出谷來一趟四方城為自已治病。只是柳墨玉並不在谷中,聽說是雲遊四海去了,所以蘇小蕊才自作主張獨自一人來了四方城。恰逢四方城有比武盛事,她心癢難耐想找人比試,於是參加了擂臺比武。至於為何對那個壯漢下手重,蘇小蕊解釋說,她曾看見此人在城中橫行霸道,對良家婦女口出汙言穢語,這才打傷了他。

誤會解除,林長安拽著邢千里想給蘇小蕊道歉,可邢千里卻不願,蘇小蕊說話也沒有太客氣,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誰也不讓誰,結果就是,他倆上了擂臺,準備真刀實槍的打一場。

顧飛雪沒有攔,心平氣和地挑了一處好位置坐下來好好欣賞,她真的很好奇這兩個“本家”打起來,到底誰輸誰贏。

上場後,邢千里依舊那般賣弄優雅,手裡握著扇子,裝做一個溫潤如玉,從善如流的世家公子。

“說來也巧,本公子也是師承醫科聖手,與柳姑娘你算是本家。”

“呵,我師父可是當世第一神醫,你那個師父估摸著是哪個山野村夫吧?自已學了幾年,一身不入流的醫術,也好意思叫醫科聖手?”

“我呸!”敢侮辱自已最尊敬的親人,邢千里頓時不樂意了,馬上懟了回去:“抬舉你兩句你還真把自已當回事了?什麼藥王谷柳墨玉,到我師父跟前,連提鞋都不配!還當時第一神醫,說出來也不怕把人家的大牙笑掉。”

“你!看招!”蘇小蕊不知從哪裡掏出來一把彎刀匕首,此刻的她已被點燃了怒火,只想用這把刀狠狠教訓邢千里。

邢千里不會使劍,只有一把扇子傍身,以毫無殺傷力的扇子對陣鋒利無比的匕首,林長安在底下替他捏了把汗。

然而顧飛雪卻一點也不著急,因為這裡的所有人沒有比她更瞭解邢千里。在臨沭縣,他們就曾經交過手,他的實力隱藏很深,從不輕易在外人面前顯露,如果輕視,是絕對討不到一丁點好處的。

只見邢千里拋擲出手裡的扇子,那扇子疾如風,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扇子極速飛轉的同時猶如一把銀白色的刀,朝蘇小蕊襲去。蘇小蕊反應極快,一個俯身輕鬆躲過,緊接著扇子像受到感召一樣再次飛回來,蘇小蕊只好再躲,怎知邢千里此時已輕功飛來,接住扇子的同時,反手用力揮出去,蘇小蕊始料不及後背被打了一下。

尋常人挨這一下,基本上會昏厥,但蘇小蕊沒有。她手持著彎刀,繼續衝過去打,她的憤怒支配著所有行為,每出一招都是抱著殺死對方的心,而這一舉動猛地擊中了顧飛雪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