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人來人往,還在熟睡的顧飛雪被周圍各種各樣的聲音給吵醒,她憋了一肚子氣,氣沖沖扯開簾子,誰知道邢千里就在外面靠著,她以為是壞人下意識一踹,邢千里就被她踹了下去。

“呃……我不知道你還在。”顧飛雪一時語塞。

“那你也不能隨便踢人啊?我的腰……”邢千里捂著受傷的腰,露出痛苦的表情。

“你沒事幹嘛在這兒待著。”

邢千里揉著腰,不假思索地回答:“當然是為了保護你唄。”

顧飛雪聽到他這樣說,微微愣住,這世上除了顧小琳和顧流霜會不假思索地說出來,再沒有第二個人了。他為什麼……

隨後,邢千里去安置好馬車,又把車上要用到的東西搬下來,陪著顧飛雪進了客棧。老闆看見昨日出手闊綽的公子帶著一個姑娘,馬上便知,這姑娘就是那馬車裡的病人。

“哎呀,姑娘這是沒事了?好啊好啊,多虧了這位公子精心照顧,姑娘是個有福之人吶,能得這樣一位如意郎君,此生無憾啊!”老闆越看倆人越覺得登對,不由發出感慨。

“如意郎君?!”顧飛雪震驚不已,自已怎麼一下子成了這傢伙的娘子了?

老闆不由愣住,“怎麼,二位還沒成親?”

顧飛雪露出惡狠狠的眼神,極力否認道:“當然不是!我跟他非親非故,素不相識,你再亂說我一刀砍了你!”

邢千里趕忙出來打圓場:“不好意思掌櫃,都怪我不好,惹了我家娘子生氣,這會兒正氣頭上呢!”

老闆尷尬地笑著附和:“無妨無妨,兩口子嘛哪有不吵架拌嘴的,床頭吵架床尾和,哄一鬨就好了。”

顧飛雪不想理會,拿了包袱就往樓上走,老闆不忘在後頭喊:“上樓左轉第三間!這兩日住的人多,基本上都滿了,姑娘可別走錯了。”喊完又對邢千里鄭重道:“本店客滿,實在是騰不出第二間給二位了。”

“老闆您真是妙人……”一切盡在不言中,邢千里出手又是一錠銀子,“還請老闆等會兒送些好菜上來。”

“明白,明白!”

邢千里把剩下的東西一併拿到樓上房間,可剛推開門,腳還沒踏進去,顧飛雪便拿劍架在了他脖子上,那表情和剛開始一模一樣,超級冷漠。

“慢著慢著,有話好說,你幹嘛又動手啊……”

“把話說清楚,我什麼時候成你娘子了?”

邢千里不敢亂動,他滿眼哀怨地看著顧飛雪,悵然道:“唉,沒想到你真的失憶了,娘子,我們兩個青梅竹馬,情投意合,這才成親一月有餘,你卻生了病,得了這失憶症。大夫說,要我多多陪伴你,到處走走,說不定對你的病情有益……可現在,你竟對我這樣狠心絕情……”

“演得好,再多演點兒給我看看?”顧飛雪眼中若隱若現的笑意,彷彿在看笑話似的看他。

邢千里發覺不對,臉色一變:“你,恢復了?”

“不然呢,邢大少爺,再不恢復,你怕是連孩子都要編出來了!”她把劍收起來,轉身坐下悠哉喝茶。

“哇,你都恢復了,還故意拿劍對著我!”邢千里趕忙拿手指搓了搓劍碰過的地方,生怕自已細嫩的皮肉破了相,“你知不知道這兩天我照顧你多累啊!你不感激就算了還這麼對我!好心沒好報……”

“誰叫你亂佔便宜,記吃不記打。”

邢千里不樂意的努努嘴,也坐下來喝水。

其實她也是剛剛才恢復記憶的,她也記得自已為什麼昏迷。那時候她失去了理智,滿腦子只想著殺掉許月宸為流霜陪葬,連師父傳授的“御水劍訣”都使了出來,可見當時場面有多不可控。

後面發生了什麼也不難想,無非是招惹眾怒,林家不想惹麻煩,所以邢千里才帶著自已出來。

“咱們還是得回去。”

邢千里差點被一口水嗆到,他狼狽地抹抹嘴唇,十分不理解地問:“你半天不說話就憋了一句這個?你知不知道你回去有大麻煩的!”

“別人怎麼看我我不關心,我本來就是要報仇的。”

“天香閣那麼多人,你殺得完嗎?我承認你武功高,許月宸那種人完全不是你的對手,但是十個許月宸呢?一百個呢?你都能殺的了嗎?”

“我有什麼辦法!”顧飛雪再次情緒激動,她眼底含淚,手攥成拳頭,青筋凸起,“冷素心就是死一百次也難解我心頭之恨!許月宸既然是她的義妹,那我就她也體會體會我的痛苦!”

“許月宸不過是她的一枚棋子,沒了許月宸,還有別人代替,要做就要做絕……”邢千里說這些並不是讓她放棄報仇,而是想讓她明白報仇要報到點上,要讓敵人損失慘重。

聞言,顧飛雪也冷靜下來,她怔怔看著邢千里,忽然發覺那個整日奉行著“事不關已高高掛起”的邢千里竟把話說到了點子上,不免訝異。

“許月宸出現的蹊蹺,她既然是冷素心的心腹,那必然是對四方城起了歹心,搞不好會出事……”他越發不安起來。

“雲霞山莊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說到這兒,兩個人心有靈犀的對視上,那一瞬間顧飛雪的心莫名緊張起來。很奇怪,往日看他,根本毫無感覺,怎麼現在看他的眼睛,忽然悸動了。

她連忙移開視線,不經意間,臉上微微發燙,正好這時候外頭有人敲門,才抑制住了那股子燥熱。

來人是小二,他端了兩個菜進來,還有一壺酒,說是還有三個菜馬上端來,另外這壺酒是老闆珍藏,特意送來請他倆品嚐的。

邢千里心裡只想著四方城的事,壓根沒聽明白其中意思,等到菜都送齊了,兩個人抱著“事已至此先吃飯吧”的心情,大快朵頤。

酒過三巡,顧飛雪的臉已經紅得發燙了,她壓根沒注意這個酒有問題,只覺得越吃越熱,忍不住脫了一件又一件。

見狀,也喝多的邢千里以為是什麼脫衣服遊戲,也傻不拉幾地脫了兩件,露出了白色的裡衣。他拿著酒壺,身形晃動,好不容易對準了杯口,倒了一點,然後發現這酒竟然喝光了,他抱著那酒壺把壺口扣在眼睛上,發出疑惑:“哎?我怎麼看不見了?”

喝醉的顧飛雪看著他這副傻樣,指著他笑得前仰後合:“邢千里你真的好像一個大笨蛋!你,你把酒壺釦眼睛上幹嘛?哈哈哈哈……好傻啊……”

“嗯?你敢說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我是,天下第一的,盜聖!盜聖!知不知道?”

顧飛雪忽然來了精神,她拿起一根筷子,眼神呆滯,“盜聖?嗯?我看過《百曉集》,是叫曲如棠吧,他不是早就金盆洗手,都消失快二十年了!”

“哈哈哈,這你都知道,下次把那個《百曉集》也給我看看唄!”

顧飛雪呆呆看過去,對邢千里連連搖頭,“不行,不能借給你……那可是馥郁山莊的秘密!”

“什麼馥郁山莊啊……聽都沒聽過,又是跟雲霞山莊一樣的地方嘛。”

顧飛雪連忙做出噤聲的手勢,示意小聲點,然後她起身踉踉蹌蹌走到邢千里身邊,勾肩搭背,一股酒氣從她嘴裡吐出,她打了個嗝。

“我跟你說,馥郁山莊是一個特別神秘的地方,你,還有外面那些人,你們都不知道那個地方有多可怕……”

聽到這些,邢千里忽然酒醒了,他意識到顧飛雪是在酒後吐真言,聯想到那些疤痕,觸動情腸,心中哀慼:“馥郁山莊的幕後之人到底是誰?”

“上官明晝……”她說完這名字就趴在邢千里的身上,沉沉睡去。

“上官明晝?”邢千里對這個名字很陌生,江湖上有這號人物嗎?上官,這個人該不會和芸姨有什麼關係吧。

邢千里為自已的胡思亂想感到好笑,這兩個人不過是用同一個姓,怎麼可能有什麼關係,再說也從來沒聽芸姨提起過她有什麼親戚。

他扶著顧飛雪躺到床上,幫她把鞋子脫掉,蓋上被子,自已下樓去醒酒。

老闆本來在櫃檯算賬,看見他下來,一陣詫異,先是把人攔住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後連連怪哉自已的酒怎麼沒效果了。

邢千里很聰明,從先前的種種暗示,到剛才店小二的話,他這才弄明白原來那酒有問題!

“好啊,感情你這家客棧是個黑店!”他一把揪住老闆的衣襟,怒火中燒。

“少俠有話好說,不要動手哇,我這店可是清清白白的,哪裡是黑店哇!”老闆急得直冒汗,好在他們這邊動靜小,沒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不是黑店,怎麼在酒裡下藥。”

“哎呀呀,您這可誤會我哩,這個酒就是這樣子啦,您不是說您家娘子跟您有情緒,這個酒就是幫您……”

話說到這份上,邢千里尷尬的咳嗽一下,他馬上鬆開手,態度緩和不少:“那是我誤會老闆了,不過我家娘子酒量淺,喝不了多少,只是不知道這酒是從哪兒得來的?”

“這酒不是什麼名品,是一個客人送的,還是個美人嘞,聽說要到四方城做生意呢。”

邢千里聽了沒有在意,而是問老闆要了筆墨,寫了封信,這封信是要送到鶴川的,調查上官知意的事進展中斷,不過關於馥郁山莊的事還是要說一說的,也許能得到一些有用的訊息。

這之後,他仍留在大堂喝茶醒酒,這時候外面進來一撥人,是一群女人,她們分批坐了兩個桌子。起初邢千里沒有在意,不過她們接下來的對話卻引起了邢千里的警惕。

“真是想不到雲霞山莊居然被滅了,可惜了。”

“可惜什麼,沒有價值的東西就該毀掉。”

“你這個人真是不懂情調,錢雖然沒了,可是房子還在,景色也還在,就這麼毀了。呵,還弄出這麼大的動靜,要是有人查起來該怎麼辦?”

“紅藥,你是在責怪閣主嗎?”女人微微動怒。

叫紅藥的女人聲音輕佻,壓根不懼方才那人,“我不過是在分析利弊,你提閣主做什麼?”

“除掉謝應天是閣主的意思,放火也是閣主的意思,你分析利弊,難不成你想造反嗎?”

“說兩句而已,你就說我是造反,凌霄,你什麼意思啊?”

“好了,不要吵了,閣主做事自有決斷,用不著我們評斷,眼下棘手的是四方城。”

提到四方城,邢千里的心絃馬上緊繃,他還想聽一聽這幾個女人的談話,誰知老闆這時候過去招呼起她們了。

不過現在知道了一點,這些人就是天香閣的,她們果然是在打四方城的主意,那許月宸就是提前安插進去的,為的就是裡應外合控制住城主府,這樣整個四方城就在她們的掌控中了。

想明白這些邢千里起身故意麵向她們,直言:“方才幾位姑娘的話在下已經聽得清清楚楚,不巧,四方城的少城主是在下好友,今日幾位姑娘的性命怕是要留在這裡了。”

此話一出,那三個女子停滯了幾秒,下一瞬,她們三人同時拔劍劍指邢千里,跟隨她們的部下也拔出劍,將邢千里團團圍住。

在客棧的其他路人一見這個情景,誰也顧不上吃飯紛紛逃走了,老闆和店小二嚇得躲在櫃檯下面,根本不敢露頭。

三人中的一個似是能代表其他兩人,她站出來冷冷盯著邢千里,微微皺眉,“你膽子倒挺大,不僅偷聽我們說話,還敢當面挑破,不怕死嗎?”

“我有什麼可怕的,死的是你們,又不是我。”

左邊的那個冷笑一聲:“好大的口氣,小子,你可看清了,你一個人,我們十個,你以為你有勝算嗎?”

“低估對手,是你們的失策。”

話音未落,邢千里眼神凌厲,他一拍桌子,桌子上的茶杯全部飛起,他輕輕一推,那些茶杯猶如暗器一般朝她們三人襲去。這三人反應倒快,杯子沒有中她們,反而是擊倒了她們身後的兩個部下。

一瞬間,桌椅板凳倒的倒,碎的碎,整個大堂一片狼藉,老闆和小二還算機靈,趁著還沒拆到他們這裡,悄悄轉移了陣地逃到樓上去了。

不一會兒,邢千里靠著扔東西擊倒了那些雜兵,只剩下這三個,他從雜兵手裡拿了劍,和這三個過了百來招,沒想到她們武功不弱,竟沒有一個落了下風的。倒是邢千里自已,一人力戰三人確實有些力不從心。

見他微微不敵,那個似乎叫紅藥的女人嘲諷起來:“還以為是個多厲害的人呢,也不過如此,花拳繡腿不堪大用。”

“紅藥,你不會是心軟了吧?”

“心軟又如何,這小子模樣不錯,我想要他做我的面首。”

“呵,你想要就是你的了嗎?我偏偏不讓。”

這兩個女人也真是奇怪,從進門來就一直吵,吵到現在為了爭男人還要繼續吵,而且還有點內鬥的意思,邢千里有點小得意了,原來被女人搶的滋味這麼爽!

他正沾沾自喜時,頭頂出現一個不悅的聲音,“你們也配在這裡耀武揚威……”還沒等他看清,那個叫紅藥的女人已經被一劍抹了脖子,倒在血泊中。

殺她的人正是顧飛雪。

凌霄和另一個女人完全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能在一招之內殺了紅藥,而且還是個年紀不大的姑娘。

“酒醒了?”

“動靜這麼大,不想醒也沒辦法。”

“你又是誰?”凌霄冷不丁地打斷他們二人的對話,不過憤怒的聲音裡還帶了幾分恐懼。

“茶醉小築,顧飛雪。”

另一個女人反應很快,眼睛淡淡地掃過一眼顧飛雪,震驚到:“原來你就是閣主下令活抓的那個人!哼,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正好抓了你,回去覆命!”

“你覺得,你能打得過我嗎。”

顧飛雪眼中殺意漸濃,她的劍快如閃電,這兩個人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要不是邢千里說留活口,這會兒她們早就下去見閻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