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千里懂醫術,所以顧飛雪便讓他幫著驗屍,而她則是繼續盤問那些婢女,轎伕。

盤問後顧飛雪得知,這個財主名叫展文光,而方才那個說話的婢女叫做小詩,是展文光暫時撥給李昭然做貼身丫環的。

祭祀大典很重要,每一步都不能出差錯,包括扮仙子這個任務。而李昭然只是個打魚出身的粗人,什麼都不懂,所以展文光便讓小詩負責梳洗打扮。

小詩說,從她開始照顧李昭然的時候,她就發現李昭然不愛笑也不愛說話,而且常常魂不守舍。

顧飛雪心想:這李昭然選擇在祭祀大禮這麼重要的日子自殺,一定是遇到了什麼事,不過問婢女是問不出什麼了,不如明日去問一問街坊鄰居,也許有發現。

“展員外,逝者已矣,先找個棺材把屍體收起來吧。”

“這個自然,”展文光隨即命人去找棺材,然後又卑躬屈膝地詢問:“女俠還有什麼吩咐?”

“此案疑點頗多,展員外務必找人看護好棺材,不許走水,也不許遺失了,倘若發生什麼意外,別怪我找員外你算賬了。”

“是是是,我一定照辦!絕不出半點差錯!”

等她們一走,展文光便吩咐手下人耳語,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這一切早已被邢千里看在眼裡。

剛剛發生齟齬的時候,趁著展文光求饒,邢千里就暗暗退出人群,上了屋頂,沒想到還真有意外收穫。

他跟著那人一直走,不一會兒就到了蓮花鎮的盡頭,這裡一面靠海,只有零散的幾戶人家。只見那人挨家挨戶敲了門,說了幾句話才離開,唯獨有一戶是例外。

等那人走了,邢千里才悄悄溜到那戶黑漆漆的屋子前,只見門上面有把鎖,難怪那傢伙沒敲門,原來是沒人。

他心想,靠海,又無人居住,這該不會就是李昭然的家吧?

於是他撬開了鎖,進去一探究竟。

屋子陳設簡單,進門角落裡放的都是打魚的工具,一張桌子,牆上掛著玉米,辣椒,蓑衣和斗笠,左手邊是臥房,右手邊是廚房。

他先進的臥房。

這裡佈局也很簡單,一張水泥砌的床,兩條褥子鋪著,沒什麼特別。床邊上的角落裡有個箱子,他開啟一看,裡面放的是被子和幾件衣服,一樣沒什麼特別。

“難道是我想錯了?”

他沒有多待,馬上鎖好門,回了酒樓。

哪知進門就迎面撞上了徐鏡荷渴望求知慾的眼睛,他展開扇子擋住臉,平靜地長舒一口氣,斜睨一眼問:“你幹嘛……”

“顧姐姐說你去打探訊息了,怎麼樣,打聽到什麼了?快告訴我!”

邢千里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漫不經心地坐下倒水,剛要喝上一口,又被徐鏡荷搶了去,“哎呀,先別喝了,快說快說!”

“沒有,行了吧!”他奪回來茶杯沒好氣地將水一飲而盡。

見狀,顧飛雪卻是不動聲色地笑了笑,她安撫道:“不必這麼急,且讓他緩一緩,都相處這麼久了,你還不知道他的脾氣?怎麼可能藏得住話。不等你問,他自已就說出來了。”

想想的確如此,徐鏡荷沉下心來,親手又重新倒了杯水,恭敬地挪到邢千里面前,“邢少俠大人有大量,就別跟我這小小女子計較了唄。”

“算你懂事。”

他不急不慢喝下這杯水後,將自已所見所想全部告訴了她倆。

聽罷,徐鏡荷伏在桌上,蹙著細眉,咬牙道:“我就知道這個展文光有貓膩!”

顧飛雪猜測:“他派人大老遠去敲那些漁民的門,想必是威懾他們不許多嘴。明天走訪,怕是問不出什麼了。”

“他越是找人堵嘴,越是可疑,欲蓋彌彰,保不齊那李姑娘就是因為他而自殺的!”

徐鏡荷這番話也正是顧飛雪心中所想。

“其實我還有些事情想弄明白,正巧明天問一問。”

因為李昭然的死,導致祭祀大禮被耽擱,今日展文光便聯合其他三位財主——杜松,盛四新,餘廣海,重新讓民眾選舉新的“蓮花仙子”,更是開出了豐厚的獎賞。

入圍者可得賞錢三兩,十強者每人可得賞錢十兩,三強者每人五十兩,錦緞十匹。而這當選的賞銀一百兩,錦緞二十匹,且每年還有多餘的賞賜。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展文光的這套決策的確吸引了不少妙齡女子,經過四人層層篩選,最終留下了三個。

一個是裁縫鋪的劉蓉,一個是盛四新家的婢女崔麗娘,還有一個是漁家女聶小燕。

說來也是緣分,這聶小燕正是李昭然的好友,也是鄰居,倆人從小一起長大,無話不談。不過聶小燕沒有李昭然生得好看,她嘴唇偏厚,額頭上有塊紅色胎記,雖說五官端正,但不適合扮仙子。

裁縫鋪老闆娘劉蓉形貌昳麗,卻早已嫁做人婦,所以也不適合扮仙子。

至於這盛四新家的崔麗娘,她相貌是不錯的,不過關鍵卻在於她會說話,聲音又甜,哄得盛四新什麼都應承她,自然這扮仙子的好差事也就落在了她身上。

顧飛雪孤身一人來到他們碰面的薈春樓,崔麗娘正倒在盛四新的懷裡,手裡捏著一顆紅彤彤的櫻桃喂到盛四新的嘴裡。餘廣海看見顧飛雪這樣的美人,色從心中起,起身走近。

“哎?蓮花鎮何時出了這麼個美人?怎麼從未見過,你是誰家的姑娘……”他伸手就要去摸顧飛雪的臉。

展文光來不及勸阻,慌忙側過身不看。

結果可想而知。

顧飛雪扼住他的手腕,一個轉圈,把人抵到牆邊暗暗使勁摁住了,餘廣海的臉憋得通紅,怒罵道:“小娘皮,你敢對本員外動手?!”

盛四新見狀,臉拉著,崔麗娘忙從他懷中坐起來,茫然地看著這一幕。

杜松站起來喝道:“趕緊放人!不然要你的好看!”

顧飛雪冷冷一笑,斜睨一眼展文光,“展員外,你的朋友都這麼不懂規矩嗎?”

“誤會誤會,請女俠高抬貴手。”

杜松完全不解,俯著身據理力爭:“這是何故啊展兄?她不過一個小女子,何必怕她!”

哪知曉展文光躲著他,正臉都不露一下,連連擺手道:“快閉嘴吧,你要是不想捱打的話,老實坐著!”

杜松卻全然不理他的話,硬要上去找顧飛雪理論理論,結果被顧飛雪瞪了一眼,他就嚇得不敢動了。

盛四新倒是個懂察言觀色的人,此女來勢洶洶,一向跋扈目中無人的展文光又以禮相待,可見此女惹不得。

他遞了個眼神給崔麗娘,崔麗娘便馬上起身退到一邊去,他自已也正襟危坐。

“這位姑娘眼生的很,不知是從哪裡來?”

“我跟你沒什麼話可說。”顧飛雪看都不看他一眼,沉下聲音繼續說道:“展員外,我聽說新的人選已經敲定了,不知是誰?”

站在一邊的崔麗娘不由得嬌軀一震。

眼尖的顧飛雪自然是留意到了。

“李昭然的屍體還在棺材裡裝著,展員外這麼快就物色到了新人,是不是有點太不尊重死者了。”

展文光慌忙為自已辯解道:“誤會誤會,我這也是順應民意,畢竟這祭祀大禮耽誤不得……不過李姑娘那邊我會找人好生厚葬。”

他這麼一說,顧飛雪反而一時三刻不能拿他怎麼樣了。

“員外心裡有數就行,想必李姑娘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她放開餘廣海,離開了薈春樓。

盛四新追問:“老哥,那到底是何人?”

“一個愛管閒事的黃毛丫頭而已。”

“那你為何還對她這麼恭敬?!”

“她手上有些功夫,哪怕咱們所有的人手加起來,也不是她的對手……”

另外三人不禁心事重重。

“不過你們也別太擔心,這丫頭待不了幾天的,她一走,蓮花鎮不還是咱們的天下。”

展文光端起酒杯,露出笑來,其他三人心領神會,紛紛端起酒杯,同碰了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