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和真晝初次交談的那座公園,就在放學回家時會經過的路上。

周住的公寓房型不太適合整個家庭居住,而是符合住客人數較少的需求,因此公寓裡小孩很少。附近一帶的公寓也都大同小異。

蓋在離公寓不遠處的這座公園不大,醞釀出某種寂寥的氛圍。

在這樣一處小孩子們不會來玩的冷清場所──周看見了似乎是在放學途中繞過來的真晝。

「你在這裡幹嘛?」

「…… 沒什麼。」

真晝端正地坐在長椅上一動也不動,一認出周便眯起眼睛。

這次和上次不同,他們不僅認識彼此,還是能談話的關係,因此周隨意地向她搭話,但真晝的語氣卻很僵硬。她看起來並不像在警戒,反而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沒什麼的話,就不要露出那種不知所措的表情坐在這裡啊。出了什麼事嗎?」

「…… 沒有……」

儘管周很在意她那彷彿陷入困境的表情,真晝卻不肯說出原因。

雖說在外面不扯上關係是兩人之間不成文的約定,可是看到她那麼困擾的樣子,周還是不自覺地搭話了。

真晝或許不太希望他來多管閒事吧。

周心想,既然她不想說就算了,又看向一臉僵硬的真晝,突然發現她的制服外套上黏著白色的線──或者該說是幾根白毛。

「你的制服上沾著毛,是剛才跟貓或狗玩嗎?」

「才沒有玩,我只是救了一隻不敢從樹上下來的貓而已。」

「未免太老套了吧…… 啊,我懂了。」

「咦?」

「你在那邊坐著,絕對不要動喔。」

聽完真晝的解釋後,周慢了一拍才明白她為什麼一直坐在長椅上。他長嘆口氣,暫時離開了公園。

真晝一定會聽話地待在那裡不動吧。

應該說是動不了才對。

「這傢伙總是在奇怪的地方逞強啊。」周獨自發著牢騷,一邊走去附近的藥局買貼布和繃帶,又去便利商店買了咖啡用的冰塊,最後回到真晝身邊的時候,發現她果然還坐在那裡動也不動。

「椎名,把褲襪脫了。」

「啊?」

周直截了當地說完後,真晝發出了極為冰冷的聲音。

「呃,你別用那種聲音…… 喏,我會借你外套蓋著,然後轉過去不看的,你就先把褲襪脫掉吧。總之,得先冷敷患部再貼上貼布才行。」

周晃了晃手上的塑膠袋,裡面裝著買來的各種醫療用品。他表明自已沒有看人脫褲襪的奇怪興趣後,真晝的表情明顯僵住了。

「…… 你怎麼知道?」

「只有一隻腳的皮鞋半脫著,兩邊腳踝的粗細也不太一樣,而且還一直不站起來。救了貓卻自已扭到腳,這真的很老套欸。」

「你很煩。」

「好、好。你先把褲襪脫掉,腳伸出來。」

雖然這是顯而易見的狀況,但真晝似乎沒料到週會發現,繃起一張臉。

儘管如此,她仍舊老實地接過外套後蓋在膝蓋上,看樣子願意按照周所說的做。

週轉過身去,把從便利商店買來的杯裝冰塊倒入塑膠袋裡,接著往裡面灌水。

他將袋子綁起以免漏水後,從書包裡拿出毛巾裹上,做出應急用的冰袋,然後才慢慢轉身回來。

真晝則照著周所說的話,脫去褲襪並露出雙腳。

無論是那沒有多餘脂肪、緊緻且柔嫩光滑的腿部曲線,還是腳踝處不自然的腫脹,都呈現在周的眼前。

「沒有腫得很嚴重,不過亂動的話可能還會惡化。總之,雖然應該會覺得冷,你還是先冰敷一下吧。等沒有那麼痛之後,我再幫你貼上貼布,之後好好休息養傷就好。」

「…… 謝謝你。」

「下次一開始就老實地拜託別人嘛,反正我也不是為了賣人情才幫你的。」

周反而還想找機會幫她解決一、兩件事情,多少報答這段日子以來不斷累積的人情。

真晝把腳放到長椅上冰敷腳踝,臉上的表情依然沒有變化,但並沒有出言拒絕周的好意,只是老實地坐著。

「沒那麼痛了嗎?」

「…… 有好一點。」

「那就來貼貼布吧…… 可別罵我是變態色狼喔?」

「我才不會對恩人說那麼失禮的話。」

「那就好。」

周再次強調自已沒有心懷不軌之後,蹲到真晝腳邊的位置,將貼布貼在紅腫的腳踝上。

他姑且問了一下疼痛程度後,真晝表示自已能站起來也能走路,只是怕傷勢惡化才老實坐著。看樣子,應該還在輕傷的範圍內吧。

周貼上貼布,用一同買回來的繃帶固定好後,這才發現真晝正低頭看著自已。

「沒想到你還挺能幹的。」

「嗯,處理這種小傷我還是會做啦,只是不會煮飯罷了。」

周半開玩笑地聳肩,真晝隨即輕笑出聲。

她從之前開始就一直臉色僵硬,能像這樣放鬆下來就好。

見她的態度稍微軟化,周暗自鬆了口氣,然後從書包裡拿出一條運動褲。

「拿去。」

「嗯?」

「就說別用那種表情看我了。你的腳不是光著嗎?又不能貼著貼布穿褲襪。你放心,這件我沒穿過。」

真晝纏上繃帶的腳踝大了一圈,不方便直接穿上褲襪,而且看起來也會有點不自然。為了避免著涼和內褲走光,最好還是讓她穿上褲子。

真晝似乎明白了他沒有別的意思,於是坦率地穿上運動褲。

確認真晝穿好褲子,周便拿過剛才借給她的制服外套,又脫下現在穿在襯衫外面的連帽衫後遞給她。

「喏,穿上這個。」

「為什麼啊?」

「你想讓別人看見你被我揹著的樣子嗎?」

再怎麼說也不能讓扭到腳的人自已走回去,週一開始便是這麼打算的。

反正兩人都要回同一棟公寓,由周揹著真晝回去,既有效率又不會使傷勢惡化。

「啊,抱歉,能幫我揹著書包嗎?不然我沒辦法揹你。」

「就沒有不背的選項嗎?」

「我說啊,都扭到腳了就安分點吧。要是沒人可以求助就算了,既然這裡剛好有腳當作代步工具,你就好好利用一下吧。」

「你是代步工具嗎?」

「怎樣?你比較喜歡用手嗎?想要我把你橫抱著回去?」

「你有力氣抱著我回家嗎?」

「你是在小看我嗎?…… 算了,確實沒什麼自信啦。」

把她橫抱起來是沒什麼問題,不過要一直抱回公寓就有點吃不消了。況且,那麼做肯定會非常引人注目,可以的話他也不想那樣。

周明白真晝只是開個小玩笑,沒有因為被瞧不起而生氣,只是笑著心想,還有精神開玩笑就好。

「好了,穿好就戴上帽子、幫我背書包吧。還有,你自已的書包也等我揹你起來後再拿,我要揹著你,沒辦法幫忙拿。」

「…… 麻煩你了。」

「沒什麼。身為男人,我還沒丟臉到放著受傷的人不管、自行回家的地步。」

周彎下腰背對著真晝,真晝隨即小心翼翼地將身體挪到他的背上。

即使套上連帽衫又隔著那麼多層衣服,周依然感覺,他所碰觸到的身軀十分纖細嬌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