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娘娘。”

我緩緩睜開雙眼,一旁的宮女竹枝輕聲喚我。她是我的陪嫁丫鬟,也是現在唯一還肯盡心服侍我的宮人。

兩個月前,我被廢了皇后之位。家中男丁盡數入獄,女眷囚禁於府中,算起來,今日該是他們受刑的日子了。

我爹是鎮國大將軍,我娘是安懷郡主我從小便在太皇太后膝下長大。

而如今,太皇太后病逝,我爹也因功高震主而被冠上莫須有的罪名。事發那天,所有替我爹求情的官員均被視作黨羽一同發落了,滿朝文武啞然,無一人再敢求情。

我在皇帝的殿門外跪了三天三夜,卻連他的面都沒有見到。

鎮國大將軍柳延行擁兵自重,意圖謀反,男丁盡數處斬,女眷除了我孃親安懷郡主,其餘人全部為官婢。

“娘娘,娘娘,夫人她……”竹枝小心翼翼地呼喊著我,眼中閃出淚光。

“我娘她怎麼了?”我坐了起來,抓住她的手臂問道。

春桃垂下頭去,她的聲音顫抖著,一字一句,猶如刀絞:“夫人她,夫人她自盡了。”

“什麼?”我怔怔地看著她,她的話,我一個字也不信。

不會的,不會的。

我娘她一向豁達爽朗,遇事處變不驚,斷不會如此行事。

她與我爹伉儷情深,與我血濃於水,怎肯捨下我獨自離去?

伉儷情深……

我忽然心中一寒,喉嚨處湧上一股腥甜的滋味,仰面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已是傍晚,蕭巍坐在床頭,他靜靜地看著我。

他曾是那個與我青梅竹馬的少年郎,可不知從何時起,這個滿眼都是我的少年郎變了,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帝。

而這一切,都是拜他所賜。

我用佈滿血絲的雙眼含淚看他,忽然覺得可笑起來。這個我愛了十餘年的男子,這個口口聲聲說愛我入骨的男子,有一日竟會對我揮起屠刀,將我的家人趕盡殺絕。

我撐起虛弱的身子,憤然甩開他的手,恨恨說道:“皇上今日來我這冷宮做什麼?是想賜予臣妾什麼嗎?白綾還是毒酒?臣妾都受著。”

他神情凝重,眼底透出一絲悲傷的神色:“瓊兒,別這樣好嗎?”

“別這樣?那皇上想讓臣妾如何?日日簪花抹粉,像那勾欄女子一般取悅於你嗎?”我忽然笑了起來,眼中是可怖的恨意。我恨他,恨不得他今日就死,恨不得他像我一樣,飽受痛苦折磨,最後墮入地獄。

他沉默良久,伸手撫摸著我的鬢角,柔聲說道:“我聽宮人說,你已經兩日沒有進食了,我餵你吃點東西可好?”

我望著他,嘴角勾起一絲苦笑。他在我面前從不自稱為“朕”,從前我以為他待我與旁人不同,如今想來,竟全是為了麻痺我的算計!

我揚手掀翻了他捧在手裡的粥碗,碗裡的白粥灑了他一身。他愣了愣,目光投在我身上,欲言又止。

宮人們忙上前幫他擦拭著,春桃一下子跪倒在地,哭喊著求情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求您饒了娘娘吧!”

他看著趴在床頭喘息的我,垂眸對春桃說道:“再盛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