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懷詩自從剛剛回來之後就一直魂不守舍,靠在洗澡的木桶上發呆。

素月看著葉懷詩身上觸目驚心的傷痕,眼淚不住地往下落:

“夫人,這歹徒實在是狠毒,你說你是招惹了什麼人呢?咱出去明明是戴了面罩的,穿的也是丞相府的衣裳,一般人誰敢惹我們?”

葉懷詩心裡冷笑,敢惹他們的人不一定要什麼權勢地位,也有可能他本來就是一個不要命的瘋子。

“今日……你被人擄走,有沒有受傷?”

葉懷詩是知道素月被抓走的,但是她也知道一定是玉郎的手筆,他若是希望自己不死,定是不敢殺了素月的。

“那歹徒抓了奴婢應該也就是為了去找小姐,今日不知為何,他竟然沒有傷我,卻把小姐傷成這個樣子。

“都怪我,總想著上元節只要我們穿得嚴實一點,還是能不帶侍衛就不帶,畢竟也是可以的,誰知道咱們就這麼倒黴呢?”

素月唉聲嘆氣的,儘可能輕柔小心地給葉懷詩上藥。

是啊,平時誰會總遇見這麼倒黴的事情呢?可惜素月不知道,這件事情一開始就是有預謀的,葉懷詩也知道。

葉懷詩一閉上眼睛就是玉郎那張臉,嘴角的笑意有多放肆,眼神就有多冰冷。

簡直要成為她午夜夢魘。

而葉懷詩不知道的是,素月也是這麼覺得的。

當時人把她擄走的時候,她待在黑暗之處不敢動,良久才有一個侍衛丟給她一袋沉甸甸的銀子,這重量堪比她幾年的收入,她一時間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但是她知道,這一定跟夫人有關。

然後她就聽到前面的人說:

“今日的事情,無論你主子遭遇什麼你都要替她瞞下去,若是她最後出了什麼事情,我保證你的下場比她慘百倍。而今日的話,你一個字也不許給她說。

“還有,你這個主子,若是被丞相玩死了,我保證你也沒活頭。”

素月如小雞啄米般點點頭,當時還鬆了一口氣。這麼多錢若是讓她害人她倒真的會良心不安,但是若是為了夫人好,她自然是頂願意的,就算是不賺錢。

況且她覺得葉懷詩不一樣,以素月自己的經驗,她總覺得葉懷詩不會任由自己被丞相拿捏。

只是她擔心夫人的安危,且不說葉懷詩已經是第五個丞相夫人了,她真的不想再換主子了,就說葉懷詩對她這麼好,她也會為她現在的情況焦急不已。

而且她不明白,面前的人大機率是一個與夫人被擄走有關的人,他若是想圖謀不軌也大機率殺了剮了,怎麼可能還要交代自己好好護著她呢?

素月正想著發呆,一不小心把洗澡水澆到葉懷詩的頭髮上,條件反射般地跪地道歉:

“夫人,素月罪該萬死,請夫人責罰。”

葉懷詩卻還在發呆不能回神,良久才回過神來:

“你我之間,何必說這些呢?況且,你不必怕我,今日我的命已經在你手上了。”

素月誤解了葉懷詩的話,葉懷詩只是讓她以後不必那麼拘束,她卻只當是葉懷詩怕自己害她,趕忙謝罪:

“夫人,奴婢絕不會那麼想。”

葉懷詩趕忙解釋:

“我只是說,謝謝你,日後在我面前不必那麼拘束。”

素月這才放下心來,整個屋沉寂下來,兩個人各懷心事。

東宮。

近兩年大家都說太子愈發荒唐了,這也是事實。

而他親近的人卻知道,他是被一個沒什麼地位的奴婢害慘了。

陸承淵臉色陰沉,對著面前那件髒汙的水粉色衣裙已經出神地看了半個時辰。

身旁的只有幾個親近的守衛,在一旁嚇得瑟瑟發抖。

這些人都知道東宮這個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主,尤其是心情不好的時候更是嗜殺如命,彷彿只有那些惡人的哀嚎才能安撫。

在早些年他受了傷,曾被名不見經傳的一個粗使丫鬟救了,一日日與這個丫鬟相處著,便如同著了魔一般。

當時大家都說要調查她,卻沒想到平日事事精明算計的太子卻揮揮手,揚言說要尊重她的隱私,而且他相信,她是個守諾的人。

“主子,您若真的喜歡她,何必不把她收進門呢?”

卻因為這句話,陸承淵雷霆大怒:

“她不該是那樣的女人。”

只因她的一句一生一世一雙人,她想要門當戶對,他便甚至想要放棄苦心經營的權勢,唯獨怕那女子拋棄他。

手下許多人都冒死勸誡,他雖不殺卻也不理。養在家裡的家臣有些甚至自請離開,他從不挽留。

大家都說他瘋了。從沒見過一個人把自己糟蹋得如此徹底的。他並非嫡子,爬上這個位置的時候不知吃了多少苦,卻為了這樣一個女人說放棄就放棄?

可是一個人內心最需要的東西,旁人是不知道的。

他從來不是一個渴望權力的人。

“主子,夜深了,要不要吃盞熱茶?”

旁邊的侍衛已經等了將近一個時辰,他還是沒有要動的意思,他不禁要擔心主子的健康。

陸承淵一句話也沒說,只是看著面前的外袍,卻像是自言自語:

“墨詞,你說,我真的比不上袁志嗎?”

陸承淵生得極好看,從前從不在外形上花心思,可是今日他出門,竟然也多次焦慮是不是哪裡不好。

侍衛趕忙跪下:

“您是未來的天子,何必同他一個朝廷的蠹蟲比。”

墨詞說的是對的,袁志若是不貪,哪來的那麼多錢娶老婆?

從前袁志在陸承淵面前也是低聲下氣的,自從陸承淵沉浸在與葉懷詩的相處中之後,他的勢力就愈發強大起來。

“那你說,她為什麼,不愛我呢?”

聽到一直讓別人恐懼的主子卻日日夜夜因為一個地位卑下的奴婢而焦慮,墨詞內心五味雜陳,雖然知道他會生氣,卻還是忍不住想說:

“可是,您想要什麼沒有呢?只要您張口,這世間多少好女兒任您挑呢。”

除了葉懷詩。她已經是丞相府的正妻,若是陸承淵公然同他搶,自己的儲君之位這些年本就沒那麼牢靠,在天元朝奪臣妻這一條,足以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陸承淵卻抬起頭,看著窗外的月亮。

“可是,我只想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