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這事辦到點子上了

郭思遠也覺詫異，面上長長嘆息一聲：“桂蘭，媽是長輩，她對不起你的地方，我替她向你道歉。”

“媽？”唐蕎忙眼神示意，可不能輕易原諒了。

卻不想老媽一下站起來，臉上的愧疚表情比渣爹還多：“沒關係的思遠，大家坐下吃飯吧。”

又喝斥她：“唐蕎，不要再鬧了！”

唐蕎一口氣上不來，小奶音在耳邊響起：“大姐，媽在郭家忍氣吞聲十多年，已經習慣了，突然得到道歉她肯定感動，你要這樣......”

唐蕎笑起來：“是啊，都是一家人，坐下吃飯吧，小姑，我給你添飯。”

算你死丫頭識相，郭紅蓮坐著，大刺刺等著唐蕎雙手將添好飯的碗遞到面前，都不伸手接，下巴點點，示意放桌子上就行。

唐蕎也不在意，也沒放碗，微笑：“那麼姑姑回家吃，一個月交多少伙食費給我媽？”

郭紅蓮眼睛頓時瞪得銅鈴大，不可置信看向唐蕎：“你，敢跟姑奶奶我要錢？”

“唐蕎！”唐桂蘭覺得大女兒過了，想喝斥突然聽到小奶音，“媽，姑姑剛才嘴上跟你道歉，心裡卻說，姑奶奶能屈能伸，反正你這個農村婆娘也做不了我大嫂幾天了。”

唐桂蘭不再吱聲，夾了一筷子菜吃。

唐蕎看著郭紅蓮繼續微笑：“這不是敢不敢的問題，而是你道歉要有誠意，孝敬老人是我媽我爸應該，就沒聽說哪家還需要孝敬已經成年姑奶奶的，我媽也不要多，就每月十塊吧。”

外面有人撲哧笑出聲：“唐蕎，你這事辦到點子上了。”

郭母的臉早黑成鍋底，要是以往早跳起腳可心鬧了，但今天第一次力不從心，只看著兒子：“思遠，你不管管？”

郭思遠也早沉了臉，不住看妻子。

以前根本不用他看，只要他沉下臉，或者微微嘆口氣，唐桂蘭立即就如他意了。

今天，唐桂蘭只管吃，眼睛瞎了一樣不知道他在看她。

這農村女人變了，大丫頭也變了，以前護她媽，從沒哪次像今天這樣有理有據、步步為營的。

他不能再掉以輕心了，很可能一步錯，滿盤皆輸。

眉頭微蹙，郭思遠硬生生嚥下一口氣：“唐蕎說的對，紅蓮，你早該交伙食費了，現在才讓你交，你不能再有話說，拿十塊錢給你大嫂。”

“大哥？”郭紅蓮要哭了，郭母也撅著嘴，“思遠？”

郭思遠越發嚴厲：“你不拿，現在就給我出去，還有媽，你不能再這樣慣著紅蓮，遲早把她慣出事來，到時你後悔都來不及。”

被催促著，郭紅蓮終是兩隻手絞在一起，胸口起伏憋出聲音：“我沒錢。”

郭思遠眉頭一挑：“胡說，你實習工資十七塊，你已經實習兩個月，怎麼拿不出十塊錢？”

郭紅蓮的頭越發低：“我，我昨天就跟食品廠的說，我不幹了。”

郭思遠有些傻眼，郭母則一聲就叫起來：“什麼叫你不幹了？你知不知道食品廠有多難進？你哥託了，”不覺看了唐桂蘭一眼，“多少關係才把你弄進去，你敢不干我打死你！”

“媽你瞧瞧！”郭紅蓮伸出兩個爪子到老媽面前比比，“我剛進去他們就欺負我，讓我搬菠蘿削菠蘿，那東西是人削的嗎？一削就幾大筐，我的手都快被戳爛了，嗚—”

唐蕎三姐妹相看無語。

姑姑最喜歡吃菠蘿，每次都讓媽媽給她削，還嫌削得不好看，這下可遭報應了。

郭母心痛的眼睛眉毛粘在一起：“快給媽瞧瞧。”

一看還了得：“我的兒啊，嫩生生的手變這樣粗，咱不在食品廠幹了，思遠，還是讓她來機械廠跟著你。”

郭思遠氣得差點砸碗，面上強壓著：“媽，你以為機械廠是兒子家的，她想來就來？之前我說讓她來，只不過所有新進廠的都要去軋鋼廠實習，她死活不願。”

“自己點名要去食品廠，我找了老大的關係才讓她進去，才幹兩月她就不幹了。”

郭母急著打斷：“不是不幹，你沒聽見嗎？是人家欺負她，讓她削菠蘿啊。”

郭思遠再能忍也來氣了：“削菠蘿怎麼了？又不是讓她挖地開墾種菠蘿！”

“挖什麼地？”郭紅蓮老大不服氣，瞟一眼默默吃飯的唐桂蘭，“我又不是農村人。”

“你很快就會是。”郭思遠慢慢嚼著飯菜，“有政策馬上要下來，各家待業青年至少有一個要下鄉。”

如一陣轟雷在頭頂炸響，郭紅蓮驚叫：“我不下鄉！讓唐蕎去，她也是待業青年！”

唐桂蘭撥飯的手也停在半空。

她從農村來，自然不怕下鄉，可她在農村老家見到的下鄉知青，沒一個覺得日子好過的，沒一個不想回城的，她不想女兒也成其中一個。

更重要的是，她剛生了孩子，又面臨丈夫有可能的背叛，就大女兒能切實幫到她，這當口走了可怎麼辦？

積極吃飯的雙胞胎姐妹放下碗，急了：“不能讓我大姐去，姑姑年紀大，應該姑姑去。”

兩個孩子的話沒人理，郭母湊近郭思遠，低低道：“你在農村待過，你知道那不是人待的地方，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不能讓你親妹妹去下鄉，嗯？”

郭紅蓮也眼巴巴看著：“哥？”

“我沒辦法。”郭思遠給妻子夾了一塊肉，“你剛生完孩子要多吃點肉。”

睨著郭紅蓮，“我已經想辦法讓你進食品廠，你自己不幹要成待業青年，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什麼就她的事？她是你親妹妹！”

郭母又氣又急，又忙安慰哭起來的女兒，“沒事，你才出食品廠，等我們再去找找人。”

她邊說邊捅捅女兒，意思很明確，是去找馬上要成的有權有勢親家，“這兩天就當你請事假，再回去工作就不用下鄉了。”

“我不回食品廠。”郭紅蓮哭哭啼啼揪揪郭思遠袖子，“我不管，你是機械廠的工會主任，總有辦法讓我進機械廠，讓我去軋鋼車間實習也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