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只能拿鏟子一點點鏟了。”楊副主任說得有氣無力,“我還領了三個口罩,你如果要揹著你妹搞的話,只能給她也戴上一個了。”

唐蕎很無奈:“謝謝楊阿姨,我妹太小隻怕戴不了,我把她放在遠一點的地方吧。”

心裡不住後悔:“小妹,早知道就不帶你來了,放在媽媽身邊再怎麼樣,也比在這聞毒氣灰塵的好。”

唐米米忙心聲安慰:“大姐沒事,你們拿鏟子鏟不起多少灰塵,把我放遠一點就行了。”

唐蕎在她能看到的範圍內選了一處屋簷,在下面把裹背鋪開,拿下揹包做枕頭,又給唐米米把了泡尿,才將她放下去,鏟漆時不停朝這邊看。

唐米米安靜躺著,眼睛卻骨碌碌轉觀察四周,總感覺有什麼事要發生。

過了一個多小時,兩人手都酸了,也只剷掉最多一平米的漆,噴塗車間主任不高興了:“你倆在這磨磨蹭蹭要鏟到什麼時候才鏟得完?攔著我們進出的路了。”

楊副主任也是一肚子火:“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們在磨了?拿鏟子鏟能有多快?有本事你來鏟啊,本來就是你們違反操作規章搞上去的!”

“我們違反操作規章?楊副主任你說話要有證據!”

不一會,曹廠長來了,旁邊跟著喋喋不休的塗漆車間主任,

“本來這點小事我也不敢驚動您,但楊副主任說我們違反操作規章,您剛把我們評了先進,這要是傳出去別人怎麼看塗漆車間?怎麼看您?”

曹廠長是個大塊頭,年輕時想必儀表堂堂,現在也不怒自威,兩個大眼袋陰森森,嚴重地中海,大肚子像懷了六個月的身孕。

隔得這麼遠,唐米米都能聽到楊副主任心裡大罵:“你以為你叫著老王八蛋!老孃就會怕你?”

面上卻恭敬得不能再恭敬:“廠長好,鏟的是有些慢,但這麼大面牆,後勤部只派了我和小唐來,我們要保質保量,只能慢工出細活了。”

她把“後勤部只派了我和小唐來”咬得尤其重,曹廠長一邊嘴角勾起絲絲冷笑,不用他發話,塗漆車間主任已叫起來:

“楊副主任你不要避重就輕,你不是說我們違反操作規章嗎?廠長面前,你把證據拿出來!”

楊副主任只敢對著噴塗車間主任:“這還要什麼證據?這麼大面牆都是漆水,不就是證據?”

“楊素琴你從沒在噴塗車間幹過,怎麼敢信口開河血口噴人?”

兩人瞬間爭吵起來,噴塗車間的工人很快圍了上來,自然要跟著自己主任指責楊素琴。

“麻煩讓我一下。”唐蕎急著想擠出去,這麼多人攔著她看不清妹妹了。

迎面被人推住。

是曹母領著幾個心腹跑來了,一面推著唐蕎,一面喊:“老曹你在這叫我好找,後勤部進賊了,那臺最貴的照相機被人偷了,快叫保衛科的抓賊。”

“別推我。”唐蕎急著要擠出去,聽到這話一個激靈,下意識看向楊副主任。

楊素琴正和噴塗車間主任吵得口水沫子橫飛,聞言張大嘴,忙叫:“主任,不是賊,那臺相機是我拿走了。”

曹母呼得楞起眉毛:“你拿去做什麼?你不知道這是公家的?拿走要辦手續?我都沒簽字同意你就拿走,這跟被賊偷有什麼兩樣?”

楊素琴氣得心口疼。

姓曹的把照相機拿走大半年,最近才拿回來,又辦過什麼手續?

面上卻只能賠笑:“主任你說得對,但相機是我今早才拿的,這不聽你的命令來清漆嗎?我還說等清完去辦手續,想不到引起這麼大的誤會,對不起,下次我不會這樣了。”

“你是今早才拿的?”曹母從鼻孔裡噴出一口氣,心裡冷笑,“老孃早知道你拿走相機,不就是想拍我家豔豔和郭思遠在一起的照片?”

“相機最重要的地方老孃早動了手腳,你能拍個鬼!本要治你損壞公物照價賠償,沒想到我的人摸到相機背在唐家丫頭包裡,正好讓我將計就計。”

楊素琴手腳比畫:“真是今早才拿的,我沒揹包,小唐背了,我讓小唐幫我揹著,我這就去拿出來給你。”

她分開人群朝著唐米米的方向小跑。

唐蕎跑在她前頭,到地先將妹妹抱起,舉在手裡看她好好的這才鬆口氣,急忙扯起裹背,幾下把妹妹背到背上,任由楊素琴將她的布包拿起來。

低頭打裹揹帶時聽到聲音:“唐蕎,發生什麼事了?”

抬頭一看,是郭思遠來了。

心裡對他再有成見,也是自己的親爸,如同見到靠山般想傾訴,曹母已到面前,一把抓楊素琴手臂,喝:“等等,讓李科長來搜。”

該死,真把她當賊了,楊素琴氣得都要翻臉,偏又翻不了,還得繼續賠笑:“行,讓李科長來翻。”

心裡又不免慶幸,還好唐蕎今天把相機背來了,否則她有嘴也說不清。

曹良才下巴一點,保衛科李科長立即上前,從楊素琴手裡拿過布包。

唐蕎見李科長動作粗魯,要將包裡東西抖出來,怕小妹的尿片奶瓶會掉地上弄髒,忙跑上前抓住包:“麻煩您輕些......”

保衛科長壓低的驚呼聲在她耳邊炸響:“唐蕎,你包裡裝的是什麼書?”

唐米米乖乖的,傻傻地趴在唐蕎背上,真像個無知無識的小嬰孩,其實一直在嚴密觀察。

本以為曹家是想針對楊素琴,聽到保衛科長這一聲,她突然意識到什麼。

唐蕎茫然。

除了給小妹擦小屁屁的草紙,她哪裝什麼書在包裡了?

下意識朝微敞開的包裡看,一本白皮封面,裡面紙張略顯粗糙的書赫然在裡面。

沒給她細看,保衛科長大手已捂住,像要將書拿出。

“李科長別這樣。”郭思遠一個箭步衝上前,一把按住保衛科長的手,祈求地看向曹良才,低低求,“孩子小不懂事,廠長您能不能讓大家回去上班,當事的幾個人去保衛科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