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人不算多,禾沂沒排隊就進了門診。

“沒太大問題,你要是沒什麼急事,就留在醫院冰敷完再走,我再給你拿點跌打藥,四十八小時後還疼的話自已在家熱敷。”

顧珩幫禾沂應下一聲:“嗯”,並盯著醫生,示意他繼續說。

醫生心下了然,囑咐顧珩道:“還有啊,我看你男朋友臉色不太對,我這兒是骨科也診不了發燒感冒,你等會兒帶他去看看吧。”

顧珩自然地答應著,扶著一臉難以置信的禾沂去一旁的隔間坐下,十分熟練地開啟一個一次性冰袋,捧起他的腳踝,輕手輕腳地敷上冰袋。

冰冷的觸感讓禾沂一激靈,不由得往顧珩身上靠了靠,不過他很快就鎮定下來,自覺離遠了,宛如兩人之間隔著張無形的電網,一越界就會觸電。

顧珩覷他一眼,氣笑了一聲,幾天前貼上來說要補償的人是他,此刻保持距離的也是他。

曾經追著說要保護一個雙腺體Alpha的人是他,後來作為唯一證人和禾裳憶一同去威脅楚鹿吟的也是他。

當年楚鹿吟崩潰地責怪顧珩為什麼要相信禾裳憶的兒子,她嘶吼的聲音再沒從顧珩腦海消散過:“那姓禾的小崽子就在一旁等著我妥協,如果我不答應,他馬上提供偽證,你已經進監獄了!”

顧珩當時是怎麼也不肯相信的,但他想聯絡禾沂時,卻發現所有聯絡方式都被拉黑了,去醫院時發現他已經轉院了,他無力再討一個說法,越想找到他,背刺感就越發刻骨銘心。

他以為,他再見到禾沂時會恨極了他,但他卻像個幼稚的小孩,說幾句狠話出出氣,幼稚地使使壞報復一下,此刻把人弄到醫院了,又開始懊惱。

空氣裡飄著淡淡的冷杉資訊素,禾沂從中聞到了濃烈的哀傷,他伸手想揉揉顧珩的頭髮,卻馬上發現不妥。

“你在傷心嗎?”他問。

Alpha抬起頭來,深邃的眼底漾著一層禾沂從未見過的哀痛。

此時的顧珩就像一隻滿身創傷的野獸,把脆弱連同需求暴露給了禾沂,他在求別人的安撫,甚至有些委屈。

禾沂輕闔眼皮,釋放了安撫資訊素。

大量的洋桔梗香氣填滿了隔間,清新淡雅,如冰雪初融般充滿生命力,他的資訊素本自帶不容侵犯的高傲氣息,此刻卻溫柔至極,顧珩感覺被一捧柔軟的洋桔梗花瓣簇擁包圍著。

雖說能分辨出是Alpha的資訊素,但顧珩從未見過如此溫和的Alpha資訊素。

顧珩突然想到,他去顧宅時,房間裡殘餘不多的發熱期Omega資訊素就是洋桔梗,他捉住了禾沂的手腕:“你是Alpha還是Omega?”

“我當然是Alpha了!”禾沂故作自然,“你聞不到嗎?”

“那我房間裡的洋桔梗味Omega資訊素是怎麼回事?”他質問道。

“都說了是我朋友了,我們能成為朋友,就是因為資訊素味道一樣。”禾沂已經佩服起自已的演技了。

“哦?”顧珩鬆了手,並幫他捏了捏手腕,“抱歉,不過你那個朋友,以後可以給我見見嗎?”

“沒問題,有機會的話。”禾沂鬆了一口氣。

幸好暫且瞞過去了。

顧珩想揹他去發熱診室,禾沂嚴聲拒絕了,這人真是不懂保持距離!

“就那麼不想我揹著嗎?”顧珩扶著一瘸一拐的禾沂慢慢走著,“小Omega接近你就喜歡?”

“哪個小Omega接近我了?”禾沂嗆聲。

“你這腦子裡到底藏著多少個Omega?”顧珩輕敲了一下他的後腦勺,“又是讓人家系胸掛,又是幫人家出頭做格鬥示範,結果你把人忘了?”

“我那是……我懶得跟你解釋。”禾沂甩開扶著他的手,瘸著腿艱難地提高了速度。

確實不好解釋,他那時出來做示範,多少有點要在顧珩面前臭顯擺一下的意思,誰叫顧珩說他被養得嬌貴了?

顧珩看著他撅著屁股走得飛快,擔心他再摔倒,趕緊抓住他胳膊:“禾少爺,你愛好競走啊?”

“我愛好拳擊,我想打你。”禾沂扭頭不理他。

“喲喲喲,這孩子,腳瘸了還走這麼猛。”發熱門診的老醫生驚呼,“快坐快坐。”

“快歇歇。”老醫生和藹慈祥。

禾沂應聲坐下了,一一回應老醫生的提問,順便測了體溫。

他發熱期本就剛過不久,昨天晚上還熬夜做策劃,完全沒發現這會兒已經發燒了,他還以為自已只是中午沒休息,被體能訓練累得不太舒服。

顧珩比他著急,趕緊拿著單子去領了輸液藥水,忙前忙後,禾沂只是乖乖等著,就成功輸上了液。

可是,在看到顧珩接通尤瑞的電話時,他有種被捉姦的不適感。

顧珩走到外面走廊去接聽:“怎麼了?”

“顧教官啊,你有空嗎?上次找你商量的那個Omega腺體交易案有線索了,查到購買腺體的人叫秦然,我記得你之前跟我提到過,是這小子告你侵犯他吧?”電話裡,尤瑞嚼著什麼東西,語調隨性。

“嗯,是他,幫我盯緊,這個人很重要。”聽到秦然兩字,顧珩變得不太鎮定。

“放心!不過他最近有購買機票的記錄,最好儘快去追蹤一下,別給他跑了。”

“你把他的機票資訊和查到的所有行蹤發給我,我馬上派人去抓。”

“行。”尤瑞依舊語態悠然,“對了,你上次請我吃的玉子燒是哪家的?我今天點的這家好難吃。”

“不知道。”一說到玉子燒,他仍有些懊惱,耍氣般說,“你自已找一下,找到後請回我,我要和上次一樣的。”

“你們Alpha武盟降薪了?不至於請我吃個飯還要我還回去吧?”尤瑞差點噎到。

“至於。”顧珩語氣平淡。

“行行行,我服。”

掛掉電話,顧珩回到輸液室,交代禾沂:“你先自已輸液,我有點急事要去處理一下,到時我來接你。”

禾沂點點頭,跟他揮手:“拜拜。”

眼前的Alpha看著實在乖巧,顧珩微不可見地勾起一點笑意。

十多分鐘後,禾沂睏意漸濃,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椅背上,輕輕闔上眼簾。

倏地,一簇簇清冽的資訊素沖淡了周圍的消毒水味,禾沂猛地睜眼,顧珩坐在他身邊,不知在哪兒買了一個棉花手墊,輕輕墊在了禾沂輸液的那隻手下,他感到整個肩膀都舒適了很多。

他張張口正要說話,一顆剝好的糖塞進了嘴裡,甜而不膩。

“剝好了幾顆放在罐子裡,你無聊就撿一顆吃。”顧珩將糖罐挪到禾沂身邊。

禾沂不知所措地點點頭。

“我走了。”說完,他並未轉身,“不跟我說‘拜拜’?”

禾沂順應他說:“拜拜。”

“嗯,拜拜。”顧珩似乎很滿意。

禾沂靠近棉花手墊嗅嗅,上面留有濃烈的Alpha安撫資訊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