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洋房

一大早的，外面的地裡都結了一層霜，太陽慢慢開始升起，那一層薄薄的霜開始融化，化成水浸入土裡。禾秧往手心呵了口氣，攏了攏洗得發白的舊棉襖，一鼓作氣提起一大桶的髒衣服開啟門向村裡的小溪走去。寒風颳在臉上，秧秧緊吸一口氣，這天可真冷呀，她真的是不喜歡冬天，可現在才剛到年關，離來年開春還有一段日子，還有得冷呢，唉，忍忍吧。秧秧嘆了口氣，小溪已在望，溪邊大大小小几個小媳婦大姑娘的已經在洗衣服的洗衣服，在上游洗菜的洗菜了。

“喲，秧秧來了”在溪邊洗衣的隔壁李嬸看到秧秧提著半人高的桶過來，笑呵呵地問道。

“是呀，李嬸，早，還有良嫂，梅姐，絹姐，大家早呀！”

“秧秧早！”幾個小媳婦大姑娘紛紛回道。

禾秧找了個靠溪邊的石蹲開始洗衣服，手才一下水就冷得一哆嗦，大冬天的冷溪邊洗衣真不是什麼好活。

“唉，李家那個別院小樓房來人住了你們知道嗎？”良嫂一邊搓衣服一邊大聲跟人嘮嗑。

“我昨天經過那附近的時候看到了。”何嬸介面道，“是一個非常好看的小公子，唉，我跟你們說，那臉長得喲，那面板白得呀，咱這十里八鄉的我就沒見過長得這麼好看的後生。唉，李嬸，怎麼說也是你們家同宗，你去看過了沒有？”

“別瞎說！”李嬸笑道，“雖然說是跟我們家同宗，但都不知道是多少輩以前的親戚了，咱家可不敢跟他們家攀上，這上趕著的，你可別亂講。”

他們說的李家別院禾秧也知道， 在他們村裡大多數人都住著低矮的泥瓦房，日日為著一日三餐能吃飽而奔波的時候，在村東頭矗立著的那二層小洋房就顯得格外顯眼，而且不只是那座小洋房，小洋房後面的那片山林也是那家買下來的，就為著等哪天主家的人有那個閒情過來散散心，平時是不住人的。

那李家據說是從他們村裡出去的，以前有人當過官，後面有人開始做生意。據說生意做得可大了，現今已經成了他們鄉里有名的富貴人家，當然人自發達後早就去省城開疆拓土去了，還在這村裡建個小洋房純屬於紀念。

對別人的富貴閒事禾秧實在沒多少興趣，她現在就想著趕緊洗完衣服回家，等會還得跟妹妹上山打柴呢，這大冬天的近一點的柴火都叫人打光了，今天要去打柴還有得走。唉，想想就嘆氣，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她怎麼就沒降生在富貴人家呢，不說富貴，就殷實一點的人家也行呀，他們家怎麼就能一窮二白呢？

她小時候家裡的日子還好過一點，但後來好不容易攢下來的一點家產因為超生被計劃生育的人抄走了。沒錯，就是因為超生，她那可愛的爸媽有了她哥還不夠，一直還想著再多生一個兒子，可迎來的是禾秧這個小丫頭，他們不甘心又偷偷摸摸生了一個，結果迎來的是她的妹妹禾苗。在這計劃生育抓得死緊的年代，這不上趕著當出頭鳥嗎？人家不罰你罰誰，就這樣，罰款還不上，就把家裡值錢的東西都抄走了。

禾秧家裡現在是一件厚一點的冬衣都難購置得起了，每到冬天冷得臉青腿哆嗦的，唉，光想想都打了個寒顫。

等禾秧洗完衣服回到家的時候，她妹妹禾苗已經坐在桌前乖乖地等她了，桌面上放著一碗稀稀的玉米粥。禾苗睜著大大的眼睛甜甜地對禾秧說：“姐，粥我給你盛好了，快點喝。”禾秧手癢地掐了掐妹妹的臉，坐下大口地喝粥，她是真餓了。

“爸媽呢，還有哥呢，不會還沒起床吧？”等喝完粥，注意到家裡靜悄悄的，禾秧問禾苗。

“爸媽上田去了，哥一大早就隔壁的虎子不知道跑哪去了。”

“行吧，那今天就咱倆上山打柴了，咱趕緊走，不然回來趕不上午飯了。”

太陽當空的時候，禾秧跟禾苗終於一人挑著兩把柴火走回了山腳下，兩人找了個平緩一點的地方放下柴火準備休息一下再走。太陽把寒氣都暖化了，禾秧曬著暖暖的陽光，想著冬天也不是全都是糟心事。

正出神，突瞥見不遠的草地上坐著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那白生生的臉迎著陽光晃得讓人眼花。禾秧從沒在村裡見過這少年，再一想想就知道，這肯定就是那小洋房裡來的李家小公子了。

那少年聽到動靜也看了過來，但只是冷冷地看著她們不說話。禾秧看到他那高冷樣也不想去自討沒趣，正想拉著妹妹挑上柴火就走，就注意到少年身後的動靜，而那少年還在瞥著她們也不動憚。

禾秧忍了忍，最後還是開口道：“喂，小心你身後，那牛都要撞過來了。”

李子儀忙轉過身去，看到一頭老黃牛晃盪著就要撞上來，嚇得趕緊往後跳，不想踩到了石頭，腳一滑就倒下了，為了不被牛踩到連滾帶爬地讓到了一邊讓牛過去。

李子儀覺得自已從來沒有那麼狼狽過，偏偏還讓人看到了。看著那個大約十三四歲長得乾乾瘦瘦的黃毛丫頭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後面還有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他，李子儀更是氣得臉通紅。

禾秧看著小少爺的眼都紅了，覺得不能欺人太甚，這富貴人家的小少爺她可得罪不起，道：“在鄉下這很正常，就前幾天村裡的二娃還被牛踹了一腳呢，那才可怕。”說完話她轉身就要走。

“我不叫喂，我叫李子儀。”李子儀曉得對方在給他面子，他自已也不是糾結的人，看著那丫頭道：“後面那是你妹妹，你們一大早就去打柴？”

“嗯，對呀，再說也不早了，打完柴回來的時間剛好，不然趕不上午飯了。”禾秧叫上妹妹扛起柴火就要走。

“你們每天都要上山去打柴，你家大人呢？”李子儀皺了皺眉，看了眼跟倆姐妹差不多高的柴火。

“大人要下田呢，打柴火這些都是我們這些小孩負責的，這在鄉下很正常，鄉下的小孩從小就幹這些，你不用驚訝。好了，我要回家吃飯了，你也趕緊回吧。”禾秧笑眯眯地跟李子儀道別，“哦，差點忘了說，我叫禾秧，我妹妹叫禾苗。再見啦！”

直到走出一段距離，禾苗突然趕上來說了一句：“姐，他長得可真好看！”

“喲，小丫頭片子還懂得什麼叫好看了。”禾秧好笑地彈了下她額頭，快步往家走。

“姐，不要再彈人家的額頭！”禾苗氣急敗壞地從後面追上來。

到家的時候媽媽已經擺上了飯，桌上一盤炒白菜，一盤炒冬瓜，看起來寡淡得看不出一點油星，飯還是玉米飯。禾秧就算是實在餓了也不由得嘆了口氣，“媽，不然今晚就別吃冬瓜了吧，這冬瓜餐餐吃，都吃一整個冬天了。”

“不吃冬瓜就剩青菜了，咱家現在也買不起肉，忍忍吧啊，等開春種了其他瓜果就好了。”禾媽溫和地笑了笑道。

“說到春耕，稻種都還沒買呢，孩他媽，吃完飯咱再挑點稻穀去鎮上賣了錢，等開春的時候就可以買稻種了！”禾父介面道。

“爸，再賣稻穀咱家都沒米飯吃了！”禾秧她哥-禾升不同意。

“小崽子，不賣哪來的錢，就知道吃吃吃，沒了米飯咱還可以煮玉米粒，煮番薯，也餓不著你。”禾爸敲了禾升一筷子。

“不好吃嘛！”禾升不服氣，但看到禾爸皺起了眉頭，一筷子就又要敲過來趕緊閉了嘴。

禾秧默默地扒飯不說話，家裡這情況真的是太窮了，再這樣下去她們仨估計連學也要上不起了，要想想辦法賺錢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