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五十分,清華苑門前,我望著小區門出神,回憶就如刀般鋒利,不斷撕扯著我的神經。

三年前的暴雨,烏雲低垂。我與竹若關於工作問題大吵了一架,電話那頭,她哽咽著說,自已不得不離開這座城市了。聽完,我便發瘋似的趕往清華苑。一路上我不停撥打著電話,直到大雨徹底淋溼手機,讓按鍵失靈。當我趕到時,一輛熟悉的電鍍銀雷克薩斯正在駛離小區。我失去理智地跑上前去拍打車窗,試圖挽留什麼,可車子並沒減速,在一聲轟鳴中越發快速,大雨和引擎的咆哮淹沒了我無力的嘶吼。就在車子快要消失於視野時,車窗裡卻伸出一隻手,向外做了一個拋擲的動作。我趕忙上前檢視,才發現,竟是我親手雕刻的墨綠色竹排,上面刻寫著“停留”二字,背後是一片停滿小船的港灣。

看著離開的汽車,我內心的港灣支離破碎,小船也不再停留。

那個夏天,竹若像是一道絢麗的煙花從我的生命中綻放,一瞬之後,便消失的無影無蹤,我已記不清她的模樣。臨別前她希望我螚平平安安,認真生活,那是再純樸不過的語言,可在每個感性的夜裡,我常會念起這句話,只是聲音早已模糊。三年裡,我們糾糾纏纏,但終為過客。

一聲鳴笛打斷我的思緒,回過神後才發現自已一直在小區車輛出入大門的中央。

我退至一旁掏出手機,尋找著名為“鐵臉”的聯絡人。

“喂,我到了,門牌號多少?”

“我在F梯201,你往小區左……”

不等郝捷說完,我便打斷她,“知道了。”

來到大門前,我習慣性地掏出香菸,敲門等待。

香菸燃至一半,門從屋內推開,門後是郝捷滿臉厭惡的表情。

“煙滅了,我討厭煙味。”

我識趣的將香菸熄滅,對郝捷挑眉,手上還反覆比著數錢的的動作。

“美女姐姐,錢錢呢。”

郝捷從懷裡掏出一張卡,

“裡面有五千塊,密碼八個0。”

我過多停留,拿上卡就走。

正當我啟動摩托車鑰匙,大雨卻緊跟而至。

雨勢之大,嘴裡的香菸不斷被打溼,我別無他法,只得尋求郝捷收留。

“咚咚咚。”

我輕聲叩擊房門。

“郝小姐,外面雷公電母纏綿的太厲害了!我暫時回不去,可以到裡面避雨嗎?”

片刻後,房門露出絲絲光亮。

“下個雨你都能玩低階趣味,真是夠無聊的,而且這不是有擋雨的地方麼?”

“這個房簷太小了,遮不住我的雙開門冰箱身材,不信的話,你開門看看。”

房門吱呀一聲,隨之屋外越發明亮,直到完全看見渾身溼透的我。

“算了,進來吧,但你不許抽菸。讓我看到打火機你都要出去。”郝捷揣著手。

“是!”我向郝捷長官敬禮,像是得到獎勵計程車兵。

進屋後,我突然被一個缺角茶臺吸引。

我坐至茶臺前,有板有眼的操作著。

“這個茶臺不是壞了嗎,而且你怎麼會用?”郝捷非常不解。

“這茶臺是以前我送給前女友父親的,按鍵由於一些意外,有些失靈了。”

“以前?意外?”郝捷眼神充滿困惑。

我將沏好的一杯茶遞給郝捷,示意她坐下。

我翹起腿,順勢從口袋摸出打火機,但意識到郝捷犀利的眼神後又立馬收回。

“因為,這是我曾生活過的地方。”

時間來到子夜十二點,窗外的雨聲伴著悶雷氣勢不減。

一陣沉默,先前的同床共枕,令屋內的氣氛異常尷尬。

“不講這個,記得昨天,有個老外跟我說,我把人搞得嗷嗷叫,但我喝完酒就容易斷片,是打人了還是……”我率先打破沉默,但是很快就後悔了。

不知為何,郝捷似乎非常厭惡昨晚上發生的事,不等我講完竟大發雷霆,將我轟出家門。

“不是,我是真的會斷片!外面雨這麼大,還趕我出來,真是壕無人性!”我邊走邊罵。

無奈,我只得淋雨驅車回家,就當是五千塊的代價。

磅礴的大雨讓我想起和竹若躲在摩托雨衣的日子。

我常覺和竹若在摩托雨衣躲雨會十分委屈她,便好幾次想咬咬牙買輛能遮風擋雨的汽車,可都被她阻攔。她說她就喜歡在雨衣抱著我躲雨,因為那樣彼此的心臟會靠得更近,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同頻共振,會覺得非常幸福。

而後我們喜歡在雨裡唱歌,享受雨聲同歌聲的交織,這種時刻我發自內心感到我跟竹若是多麼熱烈而自由。即使現在是一個人的主唱,但我也仍享受這種時光,就好像她仍在我後座一樣……

視線被雨淋得逐漸模糊,一時竟難以辨別臉上滑落的水滴是雨水還是淚水,我不自覺的唱了起來:

“窗外的天氣 就像是 你多變的表情 下雨了 雨陪我哭泣 看不清 也不想看清 離開你我安靜的抽離 不忍揭曉的劇情 我的淚流在心裡 學會放棄 聽雨的聲音 一滴滴清晰 你的呼吸像雨滴滲入我的愛裡 真希望雨能下不停 讓想念繼續 讓愛變透明…… ”

到家後,我拖著疲憊的身體躺在沙發上,突然,一條訊息彈來,我拿起手機,是郝捷發來的好友申請。

“到家了嗎?對不起,剛剛有些失態,讓你淋著雨回家。”

我苦笑卻仍是不正經的回一句,“沒事,雷公沒我有勁兒。”

“我就不加你”

我沒有回這條資訊,隨後放下手機,走進浴室準備洗澡。

熱水沖刷著我的身體,也似乎洗掉些許煩躁。看著鏡中的自已,恍惚間覺得有些陌生。三年過去了,我捫心自問,我還是我嗎?我不禁又想起竹若,她現在過得如何?是否偶爾也會想起我?

想著想著,我感覺胸口傳來一陣疼痛,彷彿有東西在吞噬著我的心臟。

洗漱完,我躺在床上,出神地望著天花板,眼角的淚,似流非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