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藏在縫隙的小九九

江淮九月末的天氣依舊炎熱，唐母難得的休息日，結果全用在了搬家上。

快塞滿一卡車的行李，林母只在乎她那幾個限量版包包。直到最後一個檀木椅搬上車後，林都依才有了一種解放的感覺。她緩緩關上了車窗，唐母跟家居阿姨在車內喋喋不休的聲音，她眼睛看向地面索性帶上了耳機

西昌跟江淮自駕差不多是兩個多小時的路程，窗外的畫面一幀又一幀的閃過，唐都依輕輕闔眼。又被唐母叫醒

林都依忍著火氣，勾了勾唇“我很困”

林母把著方向盤，將手機扔到後座上

“這是陳叔叔的電話，你趕緊加上”

…

林都依按壓著內心的火氣，這兩年手機裡莫名其妙的多了許多人，就是這樣多起來的，她隱忍的話脫口而出“你知不知道我的手機裡除了你和奶奶她們的號碼，全是不熟的中年大叔”

話音剛落，前面就因為路障失誤導致一路車都停滯不前。

“依依，我們以後要跟這個叔叔一起生活，媽媽不希望你連自已以後的親人連聯絡的方式都沒有”

林都依還想說什麼，被家居阿姨截了胡

“可不能不懂事呀依依，你媽媽都是為了你好”

話音傳入耳中就好像故意搪塞給自已，噁心不已

車流漸漸流動起來，她不想再爭什麼，隨手加了一個聯絡方式。

她看著自已的通訊錄，趙叔叔 李叔叔 陳叔叔 …林母人如其名唐水花

一個接一個，撞了鬼一樣 恨不得給手機恢復出廠設定

轎車在一棟別墅大門外停下，林都依兩眼注視空中，出神似的凝想著。已是徬晚了，但這條街仍然明亮，好幾個大男人搬弄著行李，而林母則是挽著新金主的手走到林都依面前，這回倒是找了個能看的比之前那幾個啤酒肚猥瑣男好了幾條街

“依依呀，這是你陳叔叔快叫人”

林都依冷著臉擠出一絲笑意“陳叔叔好”

兩人帶著她參觀了新房間以及家裡的僱傭阿姨，晚飯時林都依艱難的嚥下幾口不喜歡的意麵。她之所以回來只不過只因為外婆的緣故，至少平時可以躲著林母不讓他們一家人看見自已

一天過的渾渾噩噩，她的房間其實位置還很不錯可以俯瞰不遠處夜市的所有景色。原本她想直接拎包逃到外婆家，但這個想法被林母直接駁回，理由是要給陳叔叔留下一個好印象

夜市與別墅區其實就隔了一處公園，夜市以外就是尋常家庭的住處，家居樓扎堆在了一起，許多條小巷藏在家居樓的底層。與別的小朋友不同，林都依從來不喜歡出門在別的小朋友因為出不了門在地上撒潑的時候，小依依已經開始計劃自已未來二十年的宅家計劃了，計劃趕不上變化，長大後的她被迫四處奔波

煙火氣逐漸散開，林都依直接在陽臺上的榻榻米睡著了

西昌好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夢裡小時候的西昌就像現在這樣煙火氣籠罩了整個城市，凌晨一點，林都依被夢裡的一張鬼臉嚇醒了，晚飯時嚥下的那幾口意麵讓自已膩的想吐，她揉了揉肚子發現自已真正醒來的原因單純因為餓

林都依可以算是土生土長的西昌人，但由於林母的干涉從小就不讓她說西昌話。所以以前在初中班上朋友都說她是假的西昌人

語感這個東西像是與生俱來的，沒有林母的干涉，林都依成為真正的西昌人只用了五分鐘

與燒烤店老闆的交談

她就學會了西昌話，西昌的燒烤色澤光膩，葷素各有特色，林都依索性一種拿了一串，她接過老闆打包好的燒烤準備再繞幾圈再回去

本地人對這裡有一種特殊的執念有生之年一定要數完西昌的小巷子和房中房。目前為止沒有一人成功，林都依被勾起了勝負欲，她踩著臺階先數完了視線內的巷口，獨屬於小巷的冷氣撲面而來，白天三十八度的高溫，現在林都依竟然打了個冷顫，她剛要走進另一個轉口

空中飛來一隻拖鞋。

林都依？

作為本地人其實也並不奇怪，多半是家長訓小孩

出於熱心，她抬腳將拖鞋踢飛回去

巷子裡傳來一句髒話

林都依先是心頭一顫，好像不是訓小孩

路燈卡點在此時亮起，場面亂的不可收拾

幾個大男人扭打在一團，衣冠不整，就好像…東南亞特殊小影片的前奏，林都依眨巴了眼睛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一群人中有個人爆火“誰踏馬拿拖鞋突我臉”

幾人十分有默契的看向外面，李寧強行將另外兩個人拉開，林都依彷彿跟這裡的情形格格不入

林都依倒退了三步，十分侷促。

“林都依？”

林都依覺得自已可能有些耳背，空中的尷尬凝聚起來炸成一團

另一個捲毛主動發聲“林什麼？是不是之前季思楊喜，唔！”還沒等他說完，一隻手迅速捂住了他的嘴

“李寧？”林都依試探性問了一句，這種狀況如果叫錯那就是一輩子的內向，“真是你啊wc”

“你們這是”

林都依嚥了氣，補充到

“東南亞小影片的前奏嗎”

李寧…

顧銘…

高辰時…

在這種地方 這種氛圍 以及這些人

哥幾個還真有種醜事被發現的侷促感，旁邊的耳門突然被推開，打破了這局面

“飯好了，幾位大爺要吃嗎”

不知道為什麼，林都依覺得他好像在說狗糧好了要吃嗎

李寧衝過來說道“一起吧嘟嘟妹，咱們都好久沒聚了”初中的時候林都依其實不胖，只是臉看起來有點點嬰兒肥看起來萌萌的又不失美觀反而還挺可愛的，又因為名字所以才得了個綽號叫嘟嘟妹，現在想起來當時幾乎班上每個人李寧都取了綽號

還沒有等林都依說話，李寧已經奪過她手中的燒烤跑了回去

等林都依進門時，觀望了一下整個空間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一個圓形的桌子不是很高，所有人都盤腿坐著 桌子上林都依買的燒烤顯的十分突兀。其餘的幾個菜都是一些家常菜

季思楊把最後一個湯端上來後幾人不知道從哪變出來的啤酒砸在桌子上，發出哐當的聲響

李寧擼著穿一邊問道“嘟嘟妹你怎麼突然回來了不是去江淮了嗎？”

季思楊坐在牆角不起眼的位置，拿著一罐可樂剛要往嘴裡送 ，聽到林都依的聲音時，他打了幾個冷顫

“我家母上大人有了新歡我就跟著回來了唄”

李寧又猛灌了幾口啤酒“沒事 回來跟我們在一起，寧哥帶你玩飛”顧銘一下來了興趣“五班班花？林都依”

“對啊 嘟嘟妹當時特受歡迎，不過後來考去了江淮”

林都依看著面前的啤酒，剛要硬著頭皮開啟，突然一隻修長的手掠過將啤酒挪開

又擺了一瓶AD鈣

原本不起眼的動作偏偏讓高辰時瞧見了，就搶先打趣道“喲，季老闆這是要當護花使者的意思啊”

“高辰時”

季思楊沉默了兩秒

“你門沒有關”

林都依作為一個女生，一下就聽出了這句話的意思，但畢竟那麼多人也不好往別人褲襠上盯，她埋頭吃了一口土豆絲

味蕾跟隨者記憶逐漸炸開

“季思楊你什麼毛病土豆絲裡面放洋蔥絲“顧銘抱怨道

“能吃就吃，不吃去廁所吃點”季思楊盯著餐桌，反駁道

土豆絲裡面放洋蔥絲，是林都依最愛之一，每次放假回去外婆家餐桌上都會有這道菜，菜式像也就算了，就連味道都一模一樣

幾人吃了飯吵吵著要出門消化食，拉著林都依一起。能在這個點出來的幾個人估摸著林都依肯定沒有門禁，幾人蹲在路邊，人手一根菸

林都依看著幾人，突然轉過頭問道“你不去一起嗎？”

季思楊拿糖的動作停住，回答道“我是三好學生，不抽菸”顧銘皺著眉明顯被那人的演技噁心到家了

對面的ktv陸續走出來兩三個人，與他們這邊不同，那邊是人手一瓶啤酒罐

幾人扎堆徑直朝林都依這邊走來，快要走到路邊時，季思楊朝前走了一步，剛好擋住林都依，林都依？

領頭的那位一副被吸了魂的像，酒精刺激的緣故，啤酒罐在顧銘腳邊砸開，撒出的酒水全粘在了新鞋上，藉著光線看起來粘膩噁心

“你踏馬瞎嗎”

三人齊刷刷的轉過頭，顧銘將啤酒罐踢開用手把煙掐滅

“你說什麼？”對方帶著挑釁的語氣問道，顧銘朝前踏了一步“我說你是不是媽死了沒人教，連小孩都知道垃圾要扔垃圾桶，還要我教你垃圾分類嗎”

李寧，高辰時蹲在一旁看戲。

雙方怒氣值蹭蹭往上長，季思楊拿出薄荷糖塞了兩顆在嘴裡，直到空中傳來一句

“這麼能逼，難怪帶的妹仔那麼正，多少錢一晚啊給哥介紹介紹唄”

現在是三方怒氣值蹭蹭往上長，季思楊撇過頭瞄了一眼地上的兩人，李寧不知道從拿變出來的水果刀

其實林都依倒是沒有怎麼在意初中的時候自已遭受的冷言冷語不知道比這個重了多少倍

幾人頓時朝那三人走去，李寧雖然看起來瘦瘦弱弱的打起架來直接撂倒兩人，季思楊冷眼旁邊，當年的事情他是全部知情者之一，他知道這些話對於林都依的傷害。他下意識看向林都依，林都依只是搖了搖頭道了聲沒關係

季思楊拉著剛剛開黃腔的人的衣領子拽到林都依面前冷冷道“道歉。”

那人慌不擇亂的求饒“哥我錯了哥我錯了”季思楊狠推了他一把補充道“給她道歉。”

單單幾個字，聽起來那麼恐怖

那人似乎真的喝了假酒，站著突然給林都依鞠了個躬喊道“嫂子對不起！”

在場的所有人…

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後來大家提起時還誇那人有眼力見，林都依到家的時候已經三點了，她回房間洗了個澡，舒舒服服躺在床上，思緒漸漸模糊起來

她慢慢睜開眼，器材室的門外週歲松不斷猛砸著門，林都依蜷縮在牆角渾身發抖。

“給老子滾出來！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我看上你那是你的命好，賤坯子生的種，裝什麼清高？！”

器材室所有東西一點一點開始變扭曲，林都依不受控制的跌倒，身體下沉

…

季思楊還是回了巷子桐裡睡覺，全身的感官都抑制不住的開心，他從床底拉出一個木箱子，無法控制的手抖，一張又一長時間不同，但路線一模一樣的車票，還有江淮十三中的校徽。整個箱子都不屬於他的氣息，箱子的最右邊是一支被塑膠袋包裹好的淺藍色中性筆，季思楊拿出一張白紙，用那支筆畫出了一條不太規則的路線，又折起來藏在了箱子最裡面，好像是藏在縫隙裡面的小九九，除了自已，誰也不會知道

那天晚上，季思楊夢見自已又買了車票

他在車廂裡看著出發地與目的地

西昌— —江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