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凡人的冒犯

今晚的工作不太順利，因為我碰見了一個很麻煩的小孩。

那小男孩樣貌平平，黑眼睛黑頭髮，是典型的凡人模樣。他嚷嚷著，說什麼都不讓我碰他的元力種子。

“給我秤一下，才能決定你的去處啊。”

秉承著創世神曾教導與我‘對孩子要耐心’的理論，我儘量讓自已的聲線有所起伏，好不顯得過於嚴厲。

“我不！”小男孩大聲反駁，他將自已的元力種子像寶貝一樣死死護在懷裡，倔強地梗著脖子，“要是我上天堂的話，就要和哥哥分開了！”

“你哥哥不一定在地獄。”我無奈搖頭，絞盡腦汁憋出這麼一句我認為在安慰人的話，“你也不一定上天堂。”

“可是……可是……哥哥他生前咒罵了創世神大人……”

“……”

我無法回答，這一項確實已經奠定他哥哥的去留，規則早就昭示人間，我和他心知肚明。

“那就讓他好好懺悔，來世去往人間尋你吧。”

話音落定，我不再等待，抬手勾勾手指，他的元力種子就憑空飛起，落在了審判天秤的托盤上。

在意料之內，這孩子是能去往天堂的。

“恭喜你，幸運的小傢伙。”我聲調平靜，猶若寒霜，“麻煩快點，我並沒有很多時間。”

男孩似乎終於認識到無力迴天，他漆黑的瞳仁裡透出絕望，並沒有為自已能上天堂而喜悅。

良久，在我的催促下，他開口：

“天使大人，如果神明不一定是好人，你還會繼續為他們服務嗎？”

“比起你的問題，我更想知道究竟是什麼讓你寧可質疑神也不願意反思自已。”我無奈地搖搖頭，眉頭微蹙。

但下一秒，前所未有的事情發生了。

一片光芒中，男孩的眼角掛著一滴淚：

“因為我愛哥哥啊…”

“所以……”

“喂！？”我瞳孔緊鎖，用在外人看來驚愕的目光望向敞開的地獄之門。

男孩身上被天堂眷顧的光暈盡數散去，黑暗的潮水一瞬間將他吞噬。

“就算墜入地獄，也沒問題……”

稚嫩的聲音飄散在深淵。

愛？

因為愛，即使質疑神意、墮落於地獄也沒問題嗎？！

如果是這樣，那“愛”一定是這天地間最惡毒的詛咒！

我渾身如墜冰窟，凡人質疑神明的行為令我不解。

尤其是他口中所吐露的名為“愛”的事物，更是讓我危機感十足。

愛…它該是有多麼黑暗、多麼會蠱惑人心，才會讓人對偉大的神明提出質疑！

我面色陰翳，天秤金碧輝煌的表面對映出我晦澀不明的雙眼。

作為絕對公正的天使，我不允許這種擾亂世間的事物繼續存在。

正義的天秤會給予它審判。

但要審判，必須要先弄清楚“愛”為何物。

我第一次開始竭盡心力去尋找什麼。

虛無縹緲的詛咒，如毒蛇絞住我的心臟、盤繞我的脖頸、封住我的口鼻。

我拜倒在神明腳下控訴這詛咒的罪行，併發誓一定儘自已職責將其審判。

可惜神明並沒有像以前那樣回應我，他沐浴在聖光中，我無法直視他，這可是重罪。於是只能低下頭捕捉到一點黑色的褲腳。

“創世神大人？”

我疑惑地再次發聲，“您所創造的世界誕生出褻瀆您榮耀的事物。”

“您真的不管理一下麼？我擔心……”

“這就是你的職責所在了。”頭頂傳來易拉罐鐵環被扣開的脆響，神漫不經心的敷衍，彷彿被質疑的不是他一樣。

“我可不記得我還有輔助你工作的義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