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臨城九月,開學季。

昨夜一場剛雨下完,氣溫不升反降,蟬鳴聒噪,學校黑色的鐵欄內,青樹開的正好。

祝安臨時告知要來學生會辦公室一趟,便一路小跑到學生會辦公室,心跳聲砰砰個不停,額頭上有些細微的汗珠,她不在意的用白皙的胳膊輕輕的擦了擦汗。

“老師,今天學生會那有個活動……”祝安半俺著身子頭朝辦公室內唯一的老師欲言又止著。

“噢,你是祝安吧。”辦公室內的長髮女老師是打量著她。

“今天學生會就是個小活動,是這樣的,高三會員臨近高考自然無法擔任了,所以就讓高三的學長學姐給你們新加入的高一學生寫了封信,你的我給你找找……”女老師邊和她去解釋,邊翻找桌上的那堆白紙。

“這是你的信,小同學。”女老師遞給她一個信封。

祝安緩緩接過,道謝過後便走出了辦公室,她細細揣摸著那封信,紋理清晰,沒有什麼過多的裝飾,素白。

她正想拆開這封信件時,卻偶然發現班級已經準備去偌大的操場上準備舉行開學大典,她想起班主任老周的囑咐讓她快去快回,便習慣性地把信件隨口放入口袋中,急匆匆地下樓去操場了。

祝安一路小跑去操場,可人潮洶湧,無數個班級在面前,她唯有緩慢前行,她盤算著現應是高三出操時間,經過樓道時他鬼使神差的往右一望。

她愕然。

樓梯街上站著一個少年,逆光而來。

那個身影修長挺拔,站在樓梯上,他深黑色的眸子目光清澈,其中又藏匿著少年少有的不羈,他似有似無的笑掛在臉龐上,彷彿鍍了一層光,肆意張揚。

人群中那麼的耀眼,連驕陽都在他身後。

他居高臨下的看了她一眼,目光交匯。

她的心在不斷跳動,她感覺到一股暖流湧上心頭,讓她不禁微微顫抖,思緒化作一片波濤,他被他的眼眸深深吸引住,彷彿她的整個世界都在圍繞著他轉動。

風華正茂,這是祝安見到他時的第一感覺。

她羞澀地沒再敢看,是眼神的躲閃,也是餘光的定點。

“祝安,這兒。”周沅朝她搖了搖手,以示班級在這裡。

祝安剛跑進班級那便得到廖秋的“質問”:“你臉怎麼這麼紅?”

“啊?有嗎,可能是太熱了吧。”祝安穩著慌張的情緒吞吞吐吐地解釋道,完了不夠還用手扇扇風。

好像因為跑得太快了,祝安的心依舊沒有平靜下來,剛剛的那一幕深深烙印在祝安的記憶裡,移不開眼。

開學大典還是一如既往的無聊,祝安百無聊賴地想著。

無非就是那麼幾個環節,略過了那些領導激昂雄厚的聲音,祝安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不知是窸窸窣窣的笑談還是夏季炎炎悶熱,總之有些從心底騰起來的煩躁。

“開學大典啊啊啊真的好無聊呀,受不了了。”周沅邊和祝安抱怨著。

“哎呀沅沅小寶貝你別急,我和你說你待會且看高三學生代表……”還不等祝安說話,廖秋就插了進來。

可廖秋話還沒說完,就被雄厚的聲音打斷了。

“現在有請學生代表……上臺為新學期致辭發言。”

廖秋沒再說話,只給周沅使了個眼色。

想必臺上這位就是那個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的高三學生代表了,祝安想。

太吵了,祝安沒聽清是誰,她並不在乎。直到她聽見了一聲與那些領導雄厚激昂截然不同的聲音,是獨屬於少年的聲音。

少年的聲音清冽,低沉,尾音帶著一點慵懶,而又不失鄭重莊嚴。

她沒法說清她是怎麼從這巨大的狂歡聲,少女的尖叫聲,以及各種起鬨聲雜錯交亂中就只聽見這麼一聲“大家好,我是沈長青。”的。

在世界這麼多聲音裡,我卻可以只聽見你的聲音。

祝安細細揣摩著他的名字,心裡有點兒莫名其妙的癢,她抱著這種從未有過的,有些彆扭的情緒抬起了眼,正視著臺上的人。

當祝安看清他時。

那一刻彷彿時間都停止了,祝安的眼神定住在驕陽下的少年,周圍的躁動全部消失,

只剩下她那不斷的心跳聲,像一隻不知疲倦的蝴蝶在翩翩飛舞。

是他。

他叫沈長青。

這樣一個人,叫祝安不敢忘。

祝安的班級就在臺下,離他很近,祝安看得很清晰。

她第一次這麼認真,全神貫注的去看一個人,狂歡是一場盛大的霧,遮掩著祝安的情緒,她可以毫無保留的,坦蕩的望向沈長青。

她就這樣的聽完了沈長青的演講詞,等他說完“我的發言完畢,謝謝大家。”時才恍然。其實演講詞很普遍,並沒有什麼特殊,特殊的只是臺上的人。

祝安耳邊只剩下自已的猛烈心跳聲和少年不帶雜塵的餘音。

似乎有一點意猶未盡,祝安心裡默唸著。

沈長青唸完演講稿後,下臺前不疾不徐地抬起深褐色的眼眸掃了臺下一眼,很不經意的一眼。祝安穩住自已的慌張,透過他的眼眸,她看見了一片深沉的海,一個寧靜的世界,以及清澈的眼眸中那個倒映出在人群中的祝安。

祝安心尖一顫。

那一刻,人群中像只有你我。

沈長青下了臺,少年的背影,深深的印烙在祝安的眼眸裡。沈長青不知道的,他的背後,到底有多少顆赤誠的心而為他震動。

沈長青演講結束之後,進入下一趴環節。此時又響起了窸窸窣窣的交談聲,只是在高一這群新生的集體裡,話題多圍繞於沈長青,高一(2)班也並不例外。

連周沅這種有物件的毫不吝嗇的誇讚道:“好特麼牛逼的一張臉!”

“那是,連我們祝死板都抬頭了,能不帥嗎?”廖秋打趣道。

廖秋總說祝安像死板的山。

祝安性格清冷,不善於人際交往,廖秋和周沅是祝安的初中同學,三人自初中起就玩的不錯,她倆算是祝安少數朋友中的之一。

“高三(17)班的天之驕子沈長青啊,很出名的耶,算是校園裡的風雲人物啦,我有他微聊哦。”一個很高瘦的女生說道,話裡有幾分炫耀的意思。

話說的音量不小,三人聞聲看過來。

“哇哦,我聽說他微聊很難要哦,那你們豈不是……有戲?”另一個微胖女孩豔羨著說道。的確,那個很高瘦的女孩長得不差,而話裡話外又容易讓人聯想浮翩。

祝安明面上滿不在乎,可還是在豎起了耳朵細聽她們的對話。聽到這話時她自已也沒意識到自已抿了抿唇,皺了皺眉。

“什麼呀,追沈長青的人這麼多,也輪不到你啊。而且沈學霸情感經驗幾乎為零哦,許高雅你還是做白日夢來的快。”廖秋對著她們翻了個白眼。

那個微胖女孩,表情有些鐵青。

祝安記得那個微胖女孩,叫陳佳怡,似乎和她同一個寢室。

“嘿!廖秋,你這麼瞭解,難道你喜歡呵呵。”陳佳怡搶在高瘦女孩前把話說了。

“他和我哥一個班的,能不能別瞎說?”廖秋語氣不耐,陳佳怡和高瘦女孩又被廖秋吃了一記白眼。

周沅急忙打圓場,拉著廖秋走了。“你也真是的,我聽說那個許高雅很有勢力呀。”

“一小太妹罷了。”廖秋滿不在乎地鬆開周沅的手。

“況且我又沒說錯,”

祝安全程沒說話,按廖秋的話說,她是有些死板,任何事情不溝通也不解釋,也不愛說話。

“而且他也高三了,喜歡能有什麼結果。”廖秋繼續憤憤不平。

祝安聽聞這句話時,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失望,和一縷不甘。

喜歡能有什麼結果。

終是無果。

她恍惚著梳理著十七六歲獨有的情緒。

“走了走了,祝安,開學大典終於結束啦。”背後的人群推搡著祝安前進,祝安片刻後才回神意識到開學大典終於結束了。

飯後祝安拒絕了去校園閒逛一圈的提議,她不愛出門,更不會做這些她認為無意義的事情,於是提前回了宿舍。

她跟隨的人潮往前緩緩移步著,瞥見校內的黑色鐵欄內,那一抹青色。

她眼中倒映著幾棵青樹。

她又想起沈長青下臺時那不經意的一掃,深褐色的眼眸中短暫而急促的有過一個,祝安。

那晚祝安在青樹的斑駁的倒影下寫:

2020\/9\/3

我好像遇見了一個很特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