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山上一個多月,她沒見過一個人。

當然,她偶爾也會釋放神識到村裡,但那只是觀察,算不上接觸。

她還以為,自已已經適應了一個人過活。

可是當她在山上看見柳氏的時候,她的心還是跳得飛快。

怪不得院長媽媽總說,人是群居動物。

好不容易見到這麼一個人,她由衷地感覺到親切。

可她不能離柳氏太近,怕她聞到味道。

她不知所措,心裡明知道要遠離她,可是她的腳步卻還是不由自主地遠遠地跟著她。

柳氏胳膊上挽著一個蓋著布巾的籃子,眉頭微微皺起,悶頭往前走。

陸燕本來只想偷看,不打擾來著,但是看到柳氏走向她的獵屋的時候,她有點慌了。

難道她就是這小屋的主人?

最重要的是裡面的面袋子還在呢,讓她看到不就知道家裡的面給自已偷了嗎?

“額——,你,你好!”陸燕好久沒開口的嗓音有點低啞,也不知道這個時代的人怎麼打招呼。

柳氏低頭走路,沒聽見。

陸燕提高了些音量。

“姐姐,您是來打獵的嗎?”

神他媽打獵,柳氏根本沒拿打獵工具,陸燕懊惱自已舌頭根本不聽她使喚。

柳氏停住了腳步,四處尋找聲音的來處,看見陸燕,笑了:

“哈哈,小姑娘,我沒那麼年輕,我家孩子比你都大,你叫我嬸子就行。我不來打獵。你一個小孩子怎麼在這山上,你父母呢?”

“嬸子,我就住在山上。爹孃都死了,嫂嫂容不下我,我就上山了,就住在前面的小屋裡。”陸燕說道。

你可千萬不要再往前面走了哦,這是我的獵屋。

柳氏恍然大悟:“原來小屋有人住了呀。”

她又笑了笑,說道:

“挺好的。這說明我家相公沒白建這屋子。”

陸燕:\"……\"

竟然是她老公建的獵屋。

柳氏很能嘮。從她的口中,陸燕知道了,她老公以前是打獵的好手。

有一次,他上山打獵的時候,因為伏擊一頭野豬,在山上待了三天三夜,差點被凍死,於是回頭就建了小屋。

他說這小屋不上鎖,誰想用就用,下山了,想著將米麵補足就行。

“小姑娘你一個人住這兒不害怕嗎?”

柳氏問道。

“剛開始怕,後來就習慣了。”

“那你吃的還夠用嗎?之前剩的那點米麵不夠吃幾天的吧?”

“還,還行。”

陸燕心裡熱熱的,眼睛也熱熱的。她已經好久沒有人關心她了。

“小姑娘你過來,來!”柳氏衝陸燕招招手,一邊說一邊掀開了籃子上蓋的布,說道:“ 我帶來了油餅子。過來吃。”

陸燕不動地方。

“我不能過去。”

她說。

“你別怕,嬸兒不會害你。嬸兒想你叔了,就想上來看看,順便給獵屋送點東西。本來想送點面來著,結果一個晚上面粉就讓人偷走了。唉,也不算偷吧,還留下那麼多獵物。我就想一定是我那相公有靈,在天上保佑我們,這才給送了這麼多獵物來。”

“自從去年我家那口子死了之後,我家日子就不好過了,為了供柳生上學,我家一年沒吃過肉了。這下送來了這麼多肉,可讓柳生解了饞,剩下的送去城裡換了錢,足足趕上我家一年的進項了。”

柳氏看起來真的的很高興,陸燕這才悄悄鬆一口氣。

“您帶了什麼好吃的,這麼香?”

陸燕的神識飛出去,到了籃子前,聞到了肉香味。

“我帶了大餅子和一碗肉。我昨天得了那麼多肉,想著給我相公也送一碗。\"

“那不打擾您祭拜了,我去附近轉轉。”

陸燕懂事地說。

柳氏將胳膊上挎著的籃子放下來,將吃食拿出來,放在地上,唸叨了一番讓她老公放心,她一定會將兒子拉扯成人之類的話語,結束了祭拜。

她朝還沒走遠的陸燕招招手,喊道:“小姑娘你來呀,咱倆嘮會兒。\"

“我,我,我不能離您太近……”陸燕非常為難,只好說道。

“為什麼呀?咱娘倆好好嘮嘮,我家那小子整日唸書,平時跟我都沒話說。咱倆這麼投緣,好好親近親近。離得遠,沒法說話。再近點!”

陸燕實在推脫不掉,又不忍讓柳氏失望,又往前走了走,到了距離五米的地方死活不肯往前走了。

“我真的不能離您太近,”陸燕的腦子飛速運轉,想著說辭,“嗯——以前有個老道士給我批過命的,說我不能離人太近,否則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那老道士是騙人的吧?”柳氏上下打量著陸燕,“明明很可愛的小姑娘,是不是你嫂子故意找的人?”

陸燕哭笑不得,哪有什麼嫂子啊,都是她編的。

“那道士說,我天煞孤星,註定孤苦一生,與人太過接近的話,可能會沒命。”

“這樣啊,那算了你。這麼漂亮一個小姑娘可不能死掉。”

柳氏說道。

“那好吧,咱們就這麼說吧。”

柳氏非常健談,講她在孃家時候的趣事,講她跟老公的初次相識,講她在相公死後如何拉扯柳生。

陸燕默默聽著,時不時給點反應,或點點頭,或者問上一句:然後呢。

事間飛逝,不知不覺大半天就過去了。

柳氏意猶未盡,但她必須回去了。

陸燕不白吃柳氏的肉,讓柳氏帶上了一大捆小朱菜。

“柳氏把這些帶回去吧,餵豬也行,咱們自已吃也行。”

陸燕知道她家養了兩頭豬。

“好。這個東西咱們人吃都好吃。改天嬸兒做些菜粑粑給你送過來哈。”

“謝謝嬸兒。不過山上不安全,嬸兒不用上山,到時候我給你去吧”

陸燕還是想著最好不要有太多的接觸。

“你知道我家住哪兒?”

“呃——不知道。”陸燕笑道。

“傻孩子,還害羞起來了。你送給我這多菜,嬸兒不得有點回禮?就這麼說定了哈。”

柳嬸下山去了。

陸燕用神識將她送到家。

柳生聽到院子大門響,放下手中的書本,走出屋門。

“娘!您從哪裡弄過來這麼多的白菜?”

“啪”

柳生頭上捱了一巴掌,驚呼:“娘!”

柳氏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哪裡來的白菜,你仔細瞅瞅,這是白菜嗎!這跟白菜長得很不一樣好吧?這是野菜!光知道看書,白菜都認不出來,你這樣能得夫子喜歡嗎?”

柳生無奈道:“人各有所長嘛,我天生擅長讀書,老師們可喜歡我了。”

“可百無一用是書生,菜你都不認識!你怎麼就沒遺傳你爹的一點呢!你爹種地,打獵,樣樣厲害,你哪怕有他的一分男子漢氣概呢!”

柳氏恨鐵不成鋼,又去擰柳生的耳朵,疼得他哇哇求饒。

“知道了,知道了,我爹最厲害。我一定向他老人家好好學習。明天就下地幹活。”

“臭小子服軟就是快。”柳氏笑了,終於鬆開了柳生的耳朵。

柳生揉揉耳朵,看著柳氏的笑容,有點呆愣。

“娘,您笑起來真好看。”

自從去年他爹上山打獵摔死,他娘已經好久沒笑過了。

“呵呵,是嗎?今天娘遇見了一個人。”柳氏去打水洗菜,一邊幹活,一邊跟柳生嘮嗑。

“誰啊?一個帥氣的小夥?”柳生認真地思索。

話一出口就遭到他娘地一個巴掌:

“混賬!什麼話都說。你爹才走一年!”柳氏罵道。

她跟這小子話不投機半句多,多說一句都能被氣死。

柳生:“我錯了,娘”

自從他爹死了,家裡越來越苦,就要揭不開鍋了。

他跟他娘說要不就不讀書了,卻被她娘罵了一頓。

可他不掙錢,這個家怎麼維持呢?

他也知道村裡嬸子們勸娘再找下家,這樣既能保證生活,也能繼續讓柳生繼續上學。

可他娘死活不願意,讀書是他爹生前的遺願,不能不讀。

可供養讀書人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一個女人拉扯著一個孩子,還要供他讀書,除非她再嫁一次,否則根本無力承擔那麼多學費。

“我怎麼生了你這麼一個兒子,嗯?都不如一個小姑娘!人家可會乖了,就安安靜靜聽你說話,哪像你,一張嘴氣死人!”

再者,柳氏不認為還能找到比柳生爹那樣好的男人,早就打定了主意不再嫁,偏偏柳生跟傻子似的,總拿再嫁說事。

柳生很無奈,他明明是好心的,卻總是把他娘惹生氣。

“好好,我錯了,我不該說。那你說的那個小姑娘是誰啊?我認識嗎?”

“你就這蠢樣的,你覺得你配認識人家那麼好的小姑娘嗎!”

柳氏還氣著呢,掐著腰,瞪著他。

柳生知道娘很愛他,只是在說氣話,無奈道:“好好好,我不配認識她。娘您別生氣了,我先去看書了。哦,對了,您讓我把野雞那些賣了換面,我都換了,還放在廚房裡。娘,您確定還放在這裡嗎,再讓人偷了怎麼辦?”

“書都讀到狗肚子了去了嗎?人家這叫偷嗎?你給我偷一個試試?偷幾斤糧食,來換十斤肉?人家跟你一樣蠢嗎?”柳氏的火氣正旺,柳生現在說什麼她都沒好氣。

柳生摸摸頭,“我這不是沒接觸過這嘛,我不懂嘛。”

柳氏發了一頓邪火,柳生情緒穩定,根本不接火,很快,她也平靜下來,說道:“那你就多接觸接觸吧。以後就懂得更多了。”

“娘,我還是去看書吧。說不定,我明天腿就好了,就能去學院上課了。”

說著,柳生一瘸一拐地去了書房。

柳氏看著他的腿,神色黯淡下來。

柳生自從上了這臨風學院,就生病不斷。

這回,不知怎麼弄地,腿也受傷了,大夫說讓好好養一養,否則以後不良於行就不好了。

可自從柳生爹去世後,家裡一天不如一天,哪裡有錢給柳生養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