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已死的人

孟凡拼命的想醒來，他努力掙扎著。等他翻坐起來時已經滿頭大汗。

他懷疑自已跑夜車撞邪了。

清晨，孟凡一臉恍惚的去店裡。他努力回想著夢境，明明醒來前一切都還清晰，現在他竟然想不起來完整的內容，只有零星的片段。畫面的最後一刻，那個男人詭魅的笑一直在自已腦海中揮散不去。

“想什麼呢？”

孟凡腦袋被拍了一下，他剛走神太深竟然沒注意到方亦明來了。

“沒什麼。”孟凡回神後衝方亦明笑了笑。

方亦明看著他眉頭微皺，“我說你是什麼情況？就跑了兩天車怎麼變成這樣了？”

孟凡有些不知所云，“我怎麼了？”

“你自已看。”方亦明把手機攝像開啟遞給了孟凡。

孟凡接過手機嚇了一跳，這鏡頭裡的是自已嗎？黑眼圈那麼深，像十幾年沒睡過覺一樣。而且……孟凡有些不確定的左看看右看看，怎麼感覺自已印堂發黑呢。

“兄弟，實在不行咱不幹了，你別為了掙錢連命都不要。要不今天休息一下吧？”方亦明面露擔心，他跟孟凡認識這麼久第一次看他這樣。

“沒事。對了，你今天是不是沒事？”孟凡問道。

方亦明點了點頭示意他說下文。

“我中午要出去一趟，你幫我看一會兒店吧。”

“你放心吧。”方亦明答應了下來。

孟凡鬆了口氣，他和方亦明認識了三年，他是自已在這個地方唯一的朋友。他要去證實一件事，只能把店交託給方亦明。孟凡懷疑嘉伊園有問題，他決定白天去看看那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孟凡心情沉重，不光是因為那個夢還有早上他搜尋了當地的嘉伊園，結果就是——根本沒有這個地方！

他曾經一度懷疑是不是自已空耳了，不然怎麼會沒有這個地方。可這個理由說服不了自已，他很清楚自已晚上開的導航真的有這個地方。他必須去看一看，也許一切真相就在那裡。

孟凡等到了中午把店交給方亦明就驅車去往了嘉伊園。白天的導航沒有這個地方，他就靠自已的記憶去找。

車子左拐右拐，越靠近郊區孟凡覺得自已腦子越清明，他感覺有什麼答案呼之欲出。

等真正到了地方，孟凡看著空曠的平地沉思著。他記得晚上時雖然這裡漆黑但不至於看不清一切，他每次送那些人過來時還是可以隱約看到有建築在不遠處的。

孟凡心裡一沉，恐怕自已每次送的都不是人吧。他想找那個男人問問，可是如果要找到他就必須和那些人一起走一趟嘉伊園。

說不害怕都是假的，可他實在好奇為什麼會找上他。他直覺一向很準，他知道最開始上他車的男人並不簡單。也許找到他自已就知道答案了。

回到店裡，方亦明正往嘴裡塞著辣條。“回來這麼早？”

“嗯，沒什麼大事。”

“那行，那我回去了。下午來不來我家吃飯？”。方亦明也沒有結婚，經常叫孟凡去家裡吃飯。

“不去了，下次吧。”

方亦明看孟凡有些心不在焉就沒再多說什麼，只是在轉身離開時說了一句：“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夜幕降臨，今晚夜色濃厚。一團一團的厚雲積壓在上空，孟凡心裡也悶沉沉的。

他開著車漫無目的的晃盪著，他在等‘特別的人’打車。

終於在下一個路口處孟凡看見有人在招手。孟凡把車停下，開啟車窗問道：“去哪？”

對方看著是打工的，身上揹著行李，渾身灰撲撲的。看孟凡停下車，男人侷促的扯著衣角，“去嘉伊園。”

孟凡瞭然的點點頭示意他上車。

“我……我身上太髒了，你的車……”男人看著很不安，孟凡心裡驟然一疼。

“沒事，上來吧。”

孟凡下車替男人安置好行李，他注意到男人手指上都是皸裂的傷口，甚至右手小拇指也缺了一節。

這也是一個可憐人。

車子行駛到嘉伊園後，男人面露感激道：“謝謝你。”

說著他就要從兜裡掏錢給他，孟凡擺手拒絕了。替男人把行李拿下來，孟凡突然想起來昨天他送的老人好像給了他一百。他轉身去車裡拿錢包，他怎麼今天忘了去看看錢幣是否變成了冥幣。

錢包開啟一陣妖風吹過，那張輕飄飄的紙就飛了出來。孟凡伸手抓住後嘴角咧開一個慘淡的笑，還是冥幣。

一切不言而喻，他要是再騙自已就說不過去了。孟凡心裡很清楚，他果然送的都是一群死人。

閉了閉眼睛，孟凡調整了一下呼吸。再次睜開眼睛，他面色如常的對男人說道：“大哥，我看你這行李也挺重的，不如我幫你送進去吧。”

男人愣在原地，隨即感激道：“謝謝你，謝謝……我一直以為這個世上沒有好人了。”男人聲音哽咽，他實在覺得自已活的太苦，遇見孟凡的好心讓他一時難掩情緒。

孟凡隨手提起其中一個行李陪他向嘉伊園走去。他一邊安慰著男人一邊心裡想著一會兒一定要找到那個怪胎。

前兩天他看其他乘客都走的很快，一眨眼就消失不見了。他一直以為這段路不遠，等自已真的走起來時才發現並不是這樣。這條路長的看不到頭。

隨著向嘉伊園深入，周圍也漸漸起了濃霧。在霧裡孟凡覺得自已好像隱隱聽見了哭聲和嗩吶聲，這種聲音不大還此起彼伏的，忽近忽遠的讓人摸不清楚。

他還注意到自從進到濃霧後一直在他身邊的男人就很安靜，好像把呼吸都放輕了一般。孟凡不知道終點在哪裡，但他知道身邊的這位一定知道。

又走了一會兒，男人終於停了下來。孟凡也跟著停下，他四處打量著，不明白這裡有什麼不同。

滴答滴答。

這裡環境靜謐，突然響起滴答聲讓孟凡心裡一緊。他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向身邊的人，對方一直站在原地面無表情的看著前面，左手臂上的血一直流到指尖。他的右手臂也流著血，只是右手手掌不見了。

這是他生前最後的樣子，孟凡這樣想著。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進來之前他對未知充滿恐懼，現在看見這樣血淋淋的場景他反而淡定了。

濃霧中有團黑影在晃動，孟凡警覺了起來。他緊盯著那團黑影，隨著黑影靠近一個人形逐漸顯現出來。

是那個邪魅的男人。

對方依舊笑的邪氣，“你還真敢找來啊。”

孟凡神色冷峻，“你是誰？那個女孩是不是你殺的？”

對方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對著他身邊的男人說道：“一路過來累了吧，這是給你的工錢，你隨他們去吧。”

那個農民工打扮的男人麻木的點點頭，用左手接過錢就朝濃霧中走去。孟凡看見似乎有幾個剛沒注意到的東西在濃霧中站著。

“你的行李！”孟凡沒忍住開口提醒了一句。他話音剛落，正要走到濃霧裡的男人像是突然想起來他一般，他神情有些鬆動，只見他嘴角蠕動了幾次，終於含糊不清的說了一句：“謝謝你。”

孟凡心裡難受極了，對方嘴裡全是血說話含糊不清，都這樣了竟然還要感謝他。他很想知道他是怎麼死的，他不知道說什麼，只是點點頭目送他離開。

送走了那個農民工，男子衝孟凡招了招手。

“你要不要跟著去啊？”男子開著惡劣的玩笑。

孟凡聞言厭惡的皺眉說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對方看見他眼裡的厭惡也不在意，依舊是笑眯眯的樣子。

“我啊，我叫謝無許。這裡是我的管轄區，你應該叫我……陰差大人。”

孟凡看著他不動聲色，這鬼差一定不是無緣無故上他車的。他相信謝無許說的是實話，他甚至想到了那天那個女孩應該是他勾走的魂魄。

姓謝，謝必安的後人嗎？(白無常叫謝必安)

“白無常？”孟凡試探的問道。

“是也不是，那是我家祖。”謝無許回答道。

“為什麼上我的車，我現在晚上搭載鬼魂是不是你搗的鬼？”

謝無許緩步走到他面前，陰森森的說道：“我幫了你，你不謝謝我還這樣對我，我好傷心呢。”

孟凡後退了一步，皺眉反問道：“你幫我什麼了？”

“你不知道嗎？你本來已經死了。”

輕飄飄的一句話彷彿炸雷一般在孟凡耳邊響起。

我已經死了？

孟凡心裡止不住的震驚，這怎麼可能。

似乎是看出他的不可置信，謝無許好心解釋道：“就在你跑車那天，車禍。”

這句話又是一個重擊，自已就那麼倒黴？

謝無許似笑非笑，“如果不是我善良你早就去地府報道了。我看你這麼年輕死了可惜就給你在陽間謀了個差事，還不快謝謝我。”

孟凡怎麼也不相信眼前的人會這麼好心，直覺告訴自已這貨絕對在耍他。

“你說實話。”

謝無許擰眉，“我說的就是實話。”

謝無許長的很俊美，他做起這些表情時一點也不像地府的鬼，更像一個活生生的美人。

但孟凡並不吃這一套。

“鬼話連篇。”說完這句話孟凡就要轉身離去，他在賭謝無許會攔住他。謝無許不可能這麼好心救一個將死之人，每天去世的人多了去了，怎麼可能看他可憐給他生機呢。

謝無許拽住了孟凡的手腕，果然將他攔了下來。“我才發現你這麼硬氣啊。實話告訴你吧，我是這個區域的鬼差，負責帶魂魄去轉世投胎。這個世上只有個別靈魂需要我親自去接，其餘的都是自已死了來這裡找我。但是總有魂魄死後失了智找不到嘉伊園，我就打算找一個司機送他們過來。我需要一個黃泉上的引路人，而你剛好是個司機還即將要死，我就選你了。”

孟凡盯著謝無許不吱聲，他還沒有說完實話。

謝無許有些頭疼，怎麼這麼不好糊弄。明明那老太婆囑咐自已不要告訴他的，要不是他欠老太婆一個恩情他才不要去救對方的後代。世間因果迴圈，沒有特別的原因怎麼能毀壞因果呢

他只能又含糊的說了一句：“你下面有人，她不想讓你知道。”

孟凡瞭然的點點頭，他不再追問下去，孟凡很明白適可而止。他對這幾天的事接受良好，成為一個引路人沒有讓他那麼排斥。

對於這份差事他有種熟悉感，好像他本就應該這樣做的。謝無許不願多說他也不再多問，只是本職內的他需要了解清楚。

“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孟凡保持著鎮定問道。

謝無許有些欽佩他，這入職也太快了。

提到工作，謝無許也難得認真了起來。“你需要謹記幾點。第一，不要隨意參與別人的因果。第二，不要告訴鬼魂自已的死亡原因。第三，你要叫我陰差大人。”

孟凡：……

孟凡把前兩條記在了心裡，自動無視了第三條。他才發現這傢伙還有些中二。

孟凡自覺沒什麼要問的了，準備要離開時對方先他一步說道：“時候不早了，我也要去交差了。哦對了，你的壽命是和接送的鬼魂數有關的，要努力上班哦～”

說完這句話謝無許就笑的暢快的離開了，只留孟凡一個人留在原地消化著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