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藍縣城北三十里,三輛裝貨的馬車緩緩行駛在官道上。

車上用氈布蓋著,隱約露出來像是普通貨物,馬卻顯得十分吃力,路上留下一排深深的車轍。

後方一輛灰色篷布遮蓋的馬車,顯得十分低調,一雙玉手不時的掀開簾子,打量著車外的風景,車裡不時的傳出銀鈴般的笑聲。

車前後是七八匹坐騎,其餘十餘個步行的精壯漢子或趕車或圍著貨物,寸步不離。

走在最前面的是個年紀約莫三十的漢子,一張古銅色的國字臉,兩道劍眉高挑,雙目炯炯有神,頭上戴著一頂闊邊擋風大氈帽,身穿徵袍,腰胯一把古銅色寶刀。

此人正是蔡大人高價聘請的鎮遠鏢局副總鏢頭,王文龍。

據說已經是無限接近六品的武者。

其右側一青年騎著一匹高大的青鬃馬,生的劍眉星目,一身白袍,揹著一把青鋒劍,儼然風流倜儻俠客模樣。

此人乃是鎮遠鏢局少鏢主,吳軒。

兩人身後跟著三位勁裝打扮的鏢師。

吳軒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眼睛不時的瞄向身後。

中間一匹高頭大馬,上面坐著的正是瓦藍縣的武官,王縣尉。

其身側一匹棗紅馬,時而在他身前,時而在他身後。

上面坐著一位俊俏姑涼,不過十五六歲,面龐素削,唇紅齒白,馬尾高束,紅衣翩翩,一身勁裝,手拿一把玲瓏寶劍,一副女俠打扮。

此女正是蔡縣令的女兒,當朝吏部尚書的孫女,名曰蔡文秀。

可人兒卻是一點也不文靜秀氣,打小愛好舞槍弄棒,愛看些江湖傳記話本,不喜兒女情長,總想著快意江湖,路遇不平,拔刀相助。

蔡縣令也是拿他寶貝閨女無可奈何,只能任由著她去,前後花錢請了七八個師傅,卻只是淺嘗即止,吃不得大苦頭,學了些花拳繡腿。

還總愛惹是生非,強行替別人出頭,遇到知曉其根底的不跟她一般見識,有些不認識的還要大打出手,最後還得那些暗中保護的門客武師出面擺平。

長了十五個春秋,這還是她第一次出遠門,還是話本中的走鏢,按她的理解走鏢就是江湖的一部分,或許會碰上攔路的劫匪,或許會遇見江湖中高手惡人,對於她來說,一切都是新奇的。

本來是預備了馬車,帶了丫鬟的,她卻把車兒留給了丫鬟一枝梅,這是她親自給取的名字,話本上看來的,覺得很有江湖氣。

她自個兒自顧自的騎著棗紅馬兒一個勁的撒歡,不時的逗一逗走在最後跟著張小楊的灰太狼,時不時的抱在懷裡,捏著它的臉,這小狗多可愛呀!就叫拈花客吧。

本來還在少女懷裡蹭來蹭去的灰太狼,聽到這個名字,溫軟的地方也不待了,呲溜跑的沒影。

把小爺當做狗也就罷了,還取個這麼不男不女的名字,小爺也是有底線的好吧。

無趣的她便來找張小楊搭訕,

“喂,你叫張小楊對吧,我父親讓我路上多聽你和王叔叔的話,

你會功夫嗎?很厲害嗎?怎麼沒看你的武器?

你好像也就跟我一般大,可別小瞧我是個女子,我可學了十年的功夫了,咱們比劃比劃?

你怎麼不說話?不會是個聾子吧?……”

張小楊本來騎著馬閉目養神,被這個少女吵的一個腦袋兩個大,翻眼無奈道,

“我是你父親請來燒飯的,不會什麼功夫,你看前面那幾個鏢師,去跟他們切磋去,那位風度翩翩的少俠一看就是高手。”

說著,掏出一個平底鍋晃了晃,“你看,我就是個廚子。”

蔡文秀吐了吐舌頭,“你騙人,前面坐在馬車邊上的老劉頭才是我們家廚子,

不想跟我聊天拉倒,小氣鬼。”

說完,也不氣惱,轉身去找人群中跟她年紀相仿的吳軒說話去了。

吳軒見棗紅小馬兒朝他走來,頓時挺直了身板,凹了凹造型。

吳軒還是很給面子的,換著法子逗著小姑涼,還吹噓自已的英勇事蹟,樂得她前仰後合,崇拜不已。

雖然走的官道,還未到深山,可這年頭真是不太平,尤其是這種惹眼的商隊。

兩天時間內就連續碰到了三波找事情的人,都是些盤踞周邊的綠林好漢,手底下都有那麼幾十號人馬。

不過好在鎮遠鏢局的名號還是很管用的,象徵性的交了些買路錢,畢竟都是出來混飯吃的,實力不到碾壓對方的情況下,犯不著拼命,圖點錢財而已。

鏢局就是這樣,黑白兩道都得吃得開,江湖上,三分名氣,三分實力,還有四分都靠大家互相給面子。

蔡文秀顯得很興奮,看著土匪凶神惡煞的樣子,恨不得兩幫人馬打起來。

吳軒倒是藉著少鏢主的名頭攢了不少名聲,大家免不了一頓奉承,雖然嘴上說著謙虛的話,心裡卻是得意的緊,特別是蔡文秀一臉崇拜的樣子,讓他更加飄飄然。

直到第三天一行人走出了官道平原地界,慢慢進入了茫茫大山。

走著走著還是大晴的天,一時間就烏雲密佈颳起了風,眼看著就要下大雨。

王文龍招呼手下,騎馬四處找尋一番,是否有適合紮營的地方。

不多時手下來報,西北山腳下隱約有一處村落,詢問是否前去避雨?

俗話說寧進破廟,不進荒村,由於那裡常年無人居住,早已經被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給佔據,弄不好還有盜賊匪徒。

王文龍策馬來到王縣尉面前,與其商議,王縣尉忙不迭的答應,沒怎麼出過遠門的他,哪受過荒郊野嶺的苦,何況還要下大雨。

“王鏢頭,臨行前蔡大人說了,路線行程全聽你安排,

這眼看著天暗下來了,我們這些糙漢子還好說,不可讓我家小姐遭了雨,萬一染了風寒,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可不是鬧著玩的。”

說完王縣尉來到走到張小楊身邊,與其知會了一聲。

雖然出發前私下裡約定了,只管稅銀和小姐的安全,其他事情概不過問。

但王縣尉知道眼前這個穿著普通頭戴斗笠的平平無奇的年輕人,可是個十足的狠人,凡事還是前來打個招呼為好。

不多時眾人就來到了這處荒村,看樣子是很久沒有人居住了,房子都破爛不堪。

幾人選了鄰近的幾處看著還算堅固的土坯院子住下,銀馬車安置在中間院落,五六名鏢師找了幾座成品字形的院落住下。

王縣尉等十餘官兵則聚在一個院落裡,守著銀馬車,寸步不離,蔡小姐帶著丫鬟也在邊上的一間廂房裡。

可能是運氣好,剛進屋不一會就下起來瓢潑大雨。

張小楊自已挑了個離村口最近的小院子,自顧自的生起火,烤了三隻肥雞,自已兩隻,給灰太狼一隻,煮了一鍋熱酒。

一人一狗吃的不亦樂乎,灰太狼聞著酒香,眼睛瞟了瞟,趁張小楊不注意,咧著大嘴伸進酒鍋裡,咕嚕嚕連喝三大口,鍋裡酒瞬間少了一半。

“狗東西!這麼小年紀就偷酒喝,你還是個未成年知道不?

瞧你那口水,糟蹋老子一鍋酒,下次要喝跟我要!再敢糟蹋老子酒把你烤了當下酒菜!”

張小楊氣呼呼的一巴掌拍在灰太狼的頭上。

不知道是打的力氣太大還是酒勁大,沒一會功夫,灰太狼雙目帶笑,咧嘴大嘴,口水順著流了一地,原地轉圈,沒一會倒在地上打起鼾來。

張小楊上前踢了兩下,“喂,能喝不能喝,養魚吶,剩下半鍋都是你的啊。”

灰太狼依舊鼾聲四起,換個姿勢繼續睡。

“媽的,白瞎老子酒。”

說著從物品欄裡拿出罐子,把剩的半鍋酒都倒了進去,重新收進物品欄,下次還是你的,佔老子便宜沒門!

無奈,又拿出一壺陳年花雕,邊吃邊喝。

這春寒料峭的夜晚,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烤著火,吃著肉,喝些熱酒,別提多愜意。

屋外的雨一直下到後半夜,才滴答滴答的停了。

張小楊身下墊著虎皮,蓋著毛毯睡得比較淺,灰太狼依然鼾聲如雷,真想一腳踹死拉倒。

忽地,一聲慘叫打破了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