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紅衣右手用力抽出刀架上的長劍,刀劍閃出的光芒漫過全身,隨即被她向後甩去。

“譁!”

劍上緋紅力量全現,霎時間便斥滿她全身,紅衣配紅劍,好一幅殿上俠女圖。

一旁藍色裙子的侍女笑眼迷離,連忙拍手叫好:

“陛下好英氣,不愧是掌馭九州的天之驕子!”

“貧嘴,平時罰你的時候怎麼沒見你這麼說啊?”

女人瞥了她一眼,臉上未見表情,她只是把劍舉過頭頂,仔細望起這把劍。

侍女聽聞,笑顏更甚,繼續說道:

“咱陛下的寶劍吶,那可是天下一絕,不知多少精兵利器在它面前黯然失色呢,屬下只是為陛下感到高興。”

紅衣女子沒有回她,轉身用左手繼續抽出刀架上的另一把劍。

“欣——”

刀劍出鞘的聲音十分悅耳,藻藍色的利刃在半空中劃出一道白,女人手腕一轉,往天上小拋,左手再接之時,雙劍同時揮下。

“唰!”

紅刀與藍刃交叉劃過,光與暗的粒子跟隨殘影而動,在劃下的瞬間形成了一道長長的拖尾,久久不散。

“一劍誅惡,一劍鎮魂……”

“真是好兩把雙刃。”

紅藍本是相襯物,這套並不刻意的動作,實則讓人極為賞心悅目。

何況,還沒有發招。

兩種顏色相互交疊,魚水而融,強大的氣場也伴之而來。

侍女其實早已司空見慣,卻還是忍不住輕聲驚歎,因為這是她作為貼身侍女以來,頭一次見女帝陛下將她的雙御劍同時拔下。

“陛下好棒,陛下好棒!”

女帝身著正裝,紅衣鳳冠,擺裙貼著柳腰滑落在地,延伸出好長一段距離。

她的眼神一眺,臉色一歷,落在了歡喜的侍女身上。

喜歡笑?

呆會看你笑不笑的出來!

紅衣內心一暗,地底下的鎖鏈如熔岩般噴湧而出,惡魔又在作祟了……

“嗯,是時候了。最近前線戰事吃緊,你作為朕的貼身,戰力也太弱了點。雖然你跟隨朕多年,又心思縝密,宮內宮外,無不是你在照顧,這些朕很欣慰。但免不了你在道行之上招窮技短,仍有許多不足,朕準備……”

“啊???”

還未等女人說完,只聞侍女“哐嘡”一聲,剛才的欣喜之情全然不見,眼眶周圍一圈微紅,珍珠潸然淚下。

“陛下,您,這是打算趕我走嗎?”

女帝好似全然沒有聽見侍女的祈求,接上剛才的話繼續道:“朕準備把你送到咱們麾下的高階宗門去,修煉兩年交流交流,再回來官復原職。”

“可是…前線的戰事……陛下您身邊不能沒有……”

女僕已經開始抽泣,說出的話也哆哆嗦嗦的,倒顯得她多麼楚楚可憐。

事實上,侍女的確是個天生的美人胚子,一頭烏黑柔順的長髮隨風擺動,她精緻如陶瓷般的小臉,細細柳眉,清水紅唇,像是擺在藝術博物館裡面的展品,此刻的她因不滿而小嘴微嘟,面板白皙的與女帝比起來都不逞多讓,輕輕吹彈便可弄破。

“不急,這是一場持久戰,三天兩日暫時還打不完,朕也該自立了。倒是你這把刀啊,在朕身邊總是磨不利,這次派你前去歷練,朕覺得很是必要。”

女帝把兩把刀刃原封不動的插入劍鞘,甩了甩手,以前輩的口吻說道。

“可是我……”

“夠了,小詩,朕可沒和你商量!”

女人眉頭微皺,斜眼一掃,聲音莊肅且威嚴,著實令人膽寒,彷彿下一秒就會化身一頭獅子,把幼小的羔羊一口吞入肚中。

“是。”

伴君如伴虎,上一秒可能還融洽的氛圍,下一秒就可能降至冰點。

這就是皇帝,這就是陛下啊。

好吧,我去。

永遠不要仗著自已與帝王之間的關係而去揣摩她的心理,皇帝掌握著每一個人的生殺大權,侍女當然懂得這個道理,該認就認吧。

“敢問陛下,臣要去的宗門是…?”

“雙劍華斬…”

“什麼,陛下,我沒太聽清?”侍女半跪著抬起頭,眼神呆呆地看著女人。

“哦,沒什麼,朕適才說的是清陽宗。”女帝意識到自已適才恍惚之間說錯話了,趕忙慌張地補道。

“好,臣女這就去。”

女僕立即起身,眼神之中帶著一股堅毅,這是女帝陛下帶給她的,也是她跟隨多年學得的優秀品質。

“不急,還有一些特殊事項要同你說。”

女人伸出一隻手掌,把剛準備起身還沒穩定的侍女輕輕按下。

“陛下請說。”

“此行你前去清陽宗不提真名,用替名,喚作林雲柔。老師那邊我已經幫你打點好了,你直接去報雲柔的名字他自會知曉。此行目的有三,切記切記。一是磨鍊你的性子,增長你的修為,二是帶去一份重禮,就當是多年以來對他們的補償,這三嘛,就是…幫我尋一個人!”紅衣輕輕摸了摸她的長髮,輕聲似流水般娓娓說道,但到最後,語速卻刻意變慢了下來。

“誰?”

“白…夢曦。”

女人臉上衝上一股燻紅,和第一次見到他那樣,光是喊著他的名字,便已經讓人幸福了。

“女弟子麼,陛下?”

“笨蛋!”

女人抿了抿嘴唇,她真沒想到得到的會是這個答案,他的名字,就這麼像女名麼?兩個暴慄砸在侍女頭上,惹的侍女一陣生疼。

“是,臣女知道了。”

“去吧,兩年之後我要見你奪得年輕一代的五峰之首。”

侍女沒再說話,向女帝行了重重一禮便快速離去了。

可是林雲柔哪又能想到,就是這一去,竟是深淵,兩人的姐妹情分被一個小小男生一斬兩段,再無護衛和管家時的姐妹情深。

……

又只剩她一個人了,又是這片偌大的宮殿。

女人臉上的緋紅還未完全消失,她還在思考自已為什麼會向外人提到“雙劍華斬”這四個字,纖白雙臂自然地環抱在武器架上,粉唇對著雙劍小嘬了一口。

“阿夢啊阿夢,你為何總是使我…如此痛苦?”她的指甲在劍鞘上游走,上面的凹凸之處像是琴絃,發出細微響聲。

“現在就連你的劍,都來挖苦我,它們勾引我,讓我每時每刻腦子裡都是你的影子,你說,你要如何補償我?”

聲音在空蕩的大殿中迴盪,女人的自言自語無人回答。

沉默片刻,她又道:

“你知道嗎,自從生前你捨命救我的那次起,你就是我的人了。你好傻,竟會救一個髒兮兮的女孩子兩次,一次救心,一次救命……”

她的語氣動人,一股形容不出的嬌柔姿態,身軀也跟著緩緩蹲下,眼神直勾勾地盯著面前這兩把寶劍。

“待我找到你時,就是痛苦攻守易行之日,歲月不會洗刷我對你的愛。但你的行為,無異於讓我獨自受罰,受時間長河之罪,受春夏秋冬之罰,罪罪誅心,罰罰殞命,你明知道我一個人是遭不住的,卻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說到這,女帝拳頭突然握緊,臉上的光彩突然暗淡下來,猙獰的爪牙陰沉的像是多年沒見過光似的。

笑意旖旎頻頻。

“哈哈,真是壞孩子呢。”

“等著吧,我,是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當然,你的‘雙劍華斬’,我同樣也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