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修竹規規矩矩的端正在銅鏡面前,看著鏡中與自身樣貌有些差異的面容,但又能看出她原有的神態。她垂眸,看著蹲坐在她身下正在修剪最後的一點假面的齊隱,嘴角不自覺的向上翹,看向他的眼神越發的溫柔。

待他弄完放下刷子,便施法在她臉上輕輕拂過,而後才在她身旁坐下。

整個過程持續了一個多時辰,過程中齊隱就已嫌袍子寬大礙事從而將它脫去,此刻兩個人都只穿著裡衣,肩膀相貼,鏡子也因為他的加入而顯擁擠不堪。

“這裡面是我調製的一個月的用量,你就按著我剛剛的手法均勻的塗抹在臉上即可。”

“我覺著熟悉我的人還是能認出來的,要不你再多塗點遮遮。”

範修竹摸著自已的臉頰,好奇的摸來摸去,這種感覺真是奇妙。

“我給你塗的是最為基礎的一款,想來也是好學,再加之這東西多少是有些毒害作用的,雖量少無害,但總歸還是小心為上。我剛剛在你臉上已經加上了一層幻術,自是安全的。但萬國侯這人精明的很,萬事小心,遇事保命為主。”

“知道了,你婆婆媽媽的,這些事情都講過好幾次了。你還沒跟我說我若見到那小胖子,該如何與你聯絡呢。你要來找我,也不能隨隨便便單槍匹馬的來啊,萬一被發現多危險啊。”

齊隱牽起她的手,把玩著她的每一個手指關節,最後在她戴著指環的無名指上停留。

“你拿著它,進主城之後,自會有人與你聯絡。姐姐,你剛剛是在擔心我嗎?”

“你少不正經,該做的我會做,你只需履約就好。”

範修竹攏起手指關節,側身與他錯開一些距離。

“什麼時候出發?”

“萬傑龍已處理好,一切就緒。”

“那便即刻動身吧,以免夜長夢多。”

範修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

“也好,我在外邊等你,想來有人已經等不及要與你交談了。”

齊隱也跟著她起身,收拾了一下桌面上的物品便離開了。

他一走,春英就急忙忙的跑了進來,臉上滿是掩不去的難過與悲憤,以及哭的紅腫的雙眼。

“小姐,你不要春英了嗎?”

一見到她,春英就急急的跪在地上。

範修竹被她這一系列動作嚇了一跳,連忙蹲下去把她扶了起來,把春英扶到椅子上坐好,範修竹拿出一張手帕給她擦了擦臉上的淚痕。

“別哭啦,沒有不要你,這不是太危險了嘛,你就好好在這裡待著,等處理妥當了我就來接你。”

春英接過她的手帕,哽咽著搖了搖頭,說道:

“小姐,我們去求求王爺,你怎麼能一個人去那麼危險的地方。”

“春英,這是我的決定,你別說了。而且王爺會保護我的,你就放心吧。”

“小姐,你別騙我了,影雀都跟我說了,很危險的,能不能不去了啊小姐。”

“春英,你是信影雀還是信我。”

“我當然是相信小姐的。”

“那就別哭了哈,相信我,你就乖乖在這裡等著我來接你。”

等範修竹來到齊隱他們規劃好的地方,她正準備拖起這具‘死屍’一般沉重的身體時,齊隱突然上前一把攬住她,驚的範修竹一把丟開昏迷著的萬傑龍,只聽‘砰’的一聲,動靜之大,連齊隱帶來的這些手下看著他,都忍不住驚訝。

但現在範修竹沒有在意,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身前這個緊擁著她的男人。

他短暫的閉上眼睛,在她發頂深吸了一口氣,而後說道:“萬事當心。”

說完他就決絕的鬆開了她,轉身直接離開了,速度之快,範修竹還沒反應過來,這裡就只剩下她一人了。哦,地上還躺著一個。

要不是地上凌亂的腳印,範修竹都要懷疑這個擁抱是不是自已的錯覺了。

冷靜下來,她拖著萬傑龍艱難的向前方的敵營靠近。

眼下景觀,都令範修竹震驚不已,她雖不是聖女心腸,自問也殺過不少人,該殺的不該殺的。可在看見面前這堆積如小山般的屍首,她還是無比的震撼。

雖知曉戰爭是避免不了這些傷亡的,但當自已親眼所見,這種感受跟在書中聽聞是絕然不同的。

範修竹強忍下胃中不斷泛起的噁心,艱難狼狽的前行。

風沙吹亂了她的頭髮,擋住了她視物的眼睛,她只能按照記憶中的方向不斷行走,翻了好幾個跟斗才終於走出那片風沙,來到敵營門前。

哨兵早早便發現了她的存在,已經在營前布好防禦,等著隨時將她圍剿。

齊隱站在高處,靜靜的凝望著她步履蹣跚的行走著,神色平淡,仿若剛剛激動尋求擁抱的人不是他一般。

“王爺,屬下不解,此事並非沒有其他的辦法,您為何要讓王妃入此險境?”

多嘴的影七開口打破了這片寧靜,被齊隱嫌棄的掃視了一番。

“影七,你何時變的這麼好奇了。”

聽到這話,影七‘撲通’一下連忙跪在地上,“是屬下逾矩,王爺恕罪。”

“起來吧,影雀都是如何跟你們說的,本王也好生好奇。”

“王爺你還是罰我吧,她們要是知道是我說漏嘴,影二不會饒了我的。”

“影二他們到哪了?”

“明日便可到達。”

“你覺得她對我有幾分真心?”

齊隱看著範修竹的身影變的越來越小,最後消失在風沙中,她到了。

“屬下看來,王爺與王妃乃是佳偶天成,屬下雖未與王妃有過相處,但自從王妃嫁進王府的這些時日,王爺您的笑容明顯多了起來。屬下覺得王妃並無二心,更何況,她還耗費心神為您治病,想來是友非敵。”

“本王又何嘗不知她的付出,她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姐,跟著我四處奔波,為救我,幾次身陷險境。我也曾真心待她。”

“那王爺為何讓她入敵營,明明有其他方法---”

“可她要尋萬毒之境啊,不論她是否是為了救回蔣成,又或是其他的原因。單此一項,我便無法全身心的信任她。此招雖險,但卻奇妙無比,若成,本王自把身家性命獻與她又何妨;可若是她別有用心,那便休怪本王不念舊情了。”

齊隱痛苦的閉上眼睛,手指攥起,緊握成拳。寒風瑟瑟,風沙在他身後颳起‘沙沙’的聲響,他就這樣,屹立於風沙之中,讓人看不清他的面容神情。

“那王爺又為何會將指環送與她,若要聯絡,大可有其他辦法,您又何必交出如此重要的信物?”

“是啊!為什麼呢?!”

齊隱睜開眼睛,迷茫的看著範修竹消失的地方,失魂落魄般喃喃自語道:“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