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者

但是吧，好歹面子還是要給的。

柯月嘆了口氣，將那碗魚片粥端了過來。

小蔥翠綠，糯米和魚肉細白，表面微微浮著點薄油。

用小瓷勺舀了點，嘗試性地吃了一口。

香味兒充斥著整個鼻腔，糯米甜軟、魚肉滑嫩，溫度也很適宜。味道淡淡的，很鮮美，也不知道林沉用什麼辦法去的腥味。

總體來說，確實還不錯。

但這才一口下去，胃裡已經開始有些微微泛噁心了，有點想吐。

勉勉強強吃了兩三口，少年擱下了勺子。

“還可以。”敷衍至極地評價了三個字。

林沉一直緊張地盯著少年的動作，看到她把第一口吃下去後，終於是放了心。

雖然柯月只嚐了一點點，但他已經很高興了。嗯，沒有像上次一樣反應強烈，有進步。

至少還是吃了一些的。

他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的。

“……開心的不要太明顯啊。”少年面無表情。

“哦。”依舊是抑制不住的嘴角上揚。

……

葉初桃此刻正在房間裡瀏覽網頁。

凌晨論壇的那個帖子，直接將星火推進了深淵。

受牽連的，黑白也被攻擊的很慘。雖然出事的是教練，但連鎖效應，牽一髮而動全身，黑白流失的粉絲數不少。

看著網上那些鋪天蓋地，辱罵星火的言論，她的心裡很難受。

黑白的唐瑤和教練都受了那麼重的傷，還堅持來參加比賽，儘管最後還是認輸了，但也本是值得稱讚的。

可就是因為一個來歷不明的剪輯影片，人們就忽視了少年所做的所有的努力。

殺人犯殺人犯殺人犯……

這三個字，幾乎是判了死刑。

葉初桃咬緊了嘴唇。

身為黑白粉絲群的管理員，事發第一時間，陳旭就聯絡了她，發生了這樣的事，粉絲內部的協調是必要的。

雖然陳旭給出了不會出事的肯定答覆，但大多數粉絲還是很緊張，不相信星火，甚至有的都退了群。

她相信星火的。

畢竟那個帖子影片裡的漏洞太多，但是現在網路資訊時代，虛假訊息太多了，隨便一點資訊輕輕鬆鬆就可以誤導群眾。

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粉絲，又能做些什麼呢？

似乎就只能等警方宣告。

可警方宣告瞭又能怎麼樣呢？那些對黑白、星火造成的傷害，如何來挽回？她悲傷地想。

漫無目的地重新整理著網頁……等等！剛才那個是……

葉初桃返回了介面，她剛才突然看到了一個直播連結，看標題，似乎是和奇蹟黑白有關的！

現在，任何一點有關黑白的訊息都不容忽視，她沒有絲毫猶豫地點了進去。

直播已經開始了五六分鐘了，主播的名字還是一堆亂碼，一看就是新註冊的賬號，但直播間的人氣卻一點都不低。

原因無他，這個直播間的影片內容，和網上流傳的星火“殺人”影片如出一轍！

她緊緊盯著畫面，這難道又是一個來潑髒水的黑粉嗎？

不，這似乎不太一樣。

這個影片是完整的！意識到這點後，她幾乎要驚撥出聲。

顯然其他觀眾也發現了這一點，彈幕紛紛討論了起來，有想知道真相的，有看熱鬧的，有純粹是黑粉來辱罵的。

“？我發現了什麼，案發現場影片線上直播？”

“星火殺人犯一生黑。”

“所以真相終於要出來了嗎？”

“還不是那樣，星火殺人。”

“這警方都還沒吱聲，影片哪來的。”

“這不會是違法的吧……”

“我只是單純地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

目前的直播畫面上出現了唐瑤的身影。隨機，一名陌生男子也出現在了畫面中。

當看到陌生男子施暴，毆打唐瑤時，葉初桃的一顆心緊緊揪了起來。

唐瑤是坐輪椅來到賽場上的，原來，竟是被生生打斷了腿嗎……那該有多疼啊！

“※※，這人是個瘋子吧！”

“敢打瑤妹子，我TM”

“哇打女人算什麼回事哦……”

“他認識唐瑤嗎？”

“看來確實是唐瑤先遭受了意外，然後柯月來救人……”

“那個帖子的影片把這一段刪了。”

“但星火還是把人打死了啊！”

“不會有人以為這都能洗白吧？不會吧不會吧？”

“……”

如果是這樣，至少柯月的反擊是有一定防衛性質的，但若他真的打死了人……

終於，柯月出現在了影片裡！很快，歹徒與柯月交手了，葉初桃緊張無比地盯著螢幕，額頭幾乎要流下冷汗。

“開始了開始了！”

“真的會死人嗎？我有點不敢看了。”

“這是真的狠啊。”

“星火身手還不錯啊。”

“前面那個你的關注點為什麼這麼奇葩。”

“我更好奇的是這個直播間怎麼還沒被封……”

“……”

大家也是緊張而又激動討論著，好奇接下來發生的事。

然而想象中的兇殘畫面並沒有出現。

柯月只是在制服了那個歹徒之後，彎腰把已失去了行動能力的唐瑤抱起，離開。

“……”咦，沒殺人？

那帖子裡的影片又是怎麼回事？

到這裡，就結束了嗎……

“快看，那個歹徒取了個什麼東西！”有眼尖的人注意到了倒在地上的男人的動作。

葉初桃瞪大了眼睛，那是……

“槍！？”

“我沒看錯吧？”

“……”

少年中槍，頹然倒地。

一直密密麻麻的彈幕竟然安靜了幾秒，像是停頓了一般，然後又突然炸開。

“天哪……”

部分看到這裡的黑白粉絲有的已經紅了眼睛。

當看到柯月溫柔無比地覆住了懷中少女的眼睛時，葉初桃差點落下淚來。

……

今天，十多個網站直播了這段影片，還有全京城廣告熒幕同步播放，影響巨大。

網路上處處可見對這件事情的討論，奇蹟的論壇為此還維護了一次。

星火的形象可謂是來了個大反轉——

“教練也太溫柔了吧，還遮住了唐瑤的眼睛……”

“別說了，看到那裡我直接爆哭TAT”

“看著都疼……幸好是肩部中槍。”

“這也太狠了吧，槍……”

……

之前那些黑星火的言論消失了許多，柯月給人們的印象直接從“殺人犯”變成了見義勇為臨危不亂的好少年。

直播結束後，那些賬號就全部被登出了，再也找不到半點關於直播的記錄，似乎這些賬號的註冊，只是為了這一場直播而已。

真相高調至極地被爆出，星火不再遭受詆譭，這似乎，是好事吧……看著網路上的討論，林沉心底裡嘆了一口氣。

影片只到柯月離開小巷就結束了，人們並不知道後來這把槍消失了。那把槍雖然有人討論，但也沒引起多大的驚慌。

警方的動作很迅速，當天就出了通告，黑白戰隊當面也做好了公關。

正當防衛，無責。

這件事似乎到這裡就該完美結束了。

……

深夜。

整個城市入眠。

部分鬧市依舊燈紅酒綠，富貴的人們夜夜笙歌，享受著黑夜帶給他們的獨特迷醉感。

有的地方卻黑暗一片，陰沉的沒有半點人間煙火氣息。

比如說，這個陰冷潮溼的貧民區。

沒有霓虹燈的閃爍，沒有瘋狂的dj音樂，沒有繁雜的車流，麻木的人們早已沉沉睡去，也許只有黑暗裡的貓兒還在藉著月色捕獵。

有人隱在黑暗裡經過，空曠的街道上，響起了沉寂的腳步聲。

“喵嗚～”貓兒紛紛跑開了。

女孩站在月光下，雪白的及腰長髮飛舞，她愜意地伸了一個懶腰。

失眠症，還真是一種難以忍受的疾病呢～

噓，安靜。

少年沉默地走在黑暗中，精緻的面容被隱藏在了黑色連帽衫的帽兜下。

嘖，真是一如既往的無情。

女孩撇撇嘴，蹲在地上，嘗試著逗弄著地上的一隻小貓。

小貓沒有反應。

它是死了麼？女孩歪了歪頭。

真可憐。

即便它是活的，也不會對你有任何反應的。

少年繞過了小貓的屍體，到達了此行的目的地。

殘破的木門上還貼著警方的封條。

觀察觀察四周，柯月退後幾步，加速，在牆壁上的凸起上借力，左手攀住窗沿，一個翻身，進入了二樓陽臺。

這樣的大幅度動作，扯的傷口有些生疼，不過並不礙事。

她開啟了手電筒。

慘白色的幽光碟機散了一部分黑暗，令少年能看清周圍殘破頹敗的擺設。這裡，便是趙華的家了。

空氣中隱隱散發著黴味，混著沒吃完的泡麵一起。角落裡，蜘蛛在結著它的網，偶爾有蛾子昏頭漲腦地撞過去。

真是華麗城市下令人厭惡的腐敗惡臭，女孩感慨道。

警方將這裡搜查的很仔細，基本上沒再給少年留下任何線索了。

房間裡很亂，佈滿了灰塵。可以說唯一算得上乾淨的東西大概就是桌子上的一臺電腦了吧。

柯月取出一雙白手套，戴上，避免留下痕跡。

開機，螢幕亮起，提示輸入密碼。

趙華生日，密碼錯誤。

唐瑤生日，正確。

不用想，也知道電腦桌面是誰的照片。在介面上插入一個隨身碟，將裡面所有的檔案全部複製了一份。

複製還需要些時間，少年輕輕邁過地上的雜物，來到了狹窄的臥室，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果然有著零零散散的用過的針頭，以及一些早就撕了標籤，變空了的塑膠袋。

注射毒品麼……

她站起，轉身。

突然，柯月停住了。

手電筒的光芒照亮了身後的東西。

桃花眼沉了下來。

斑駁的牆面也不知道是何時刷的漆，頂上的牆皮受潮之後小塊小塊地往下掉。

然後，中間相對平整的牆面，貼滿了整整一面牆的照片。

開心的、難過的、笑著的、哭著的、站著的、跑著的……

都是唐瑤。

甚至有的照片還是在黑白基地附近拍下的，顯然是常年跟蹤。

在你毫不知情的黑暗角落，有個人正在密切關注著你的一舉一動，你的一切，都離不開攝像頭的探查。

女孩有些好奇地看著這些照片，指甲輕輕劃過牆面。

別過去。

少年難得的有了一絲憤怒的情緒。

沒再看那面牆一眼，柯月轉身離開了這裡，她一秒鐘也不想在這個房間多待了。

在待下去，自己恐怕會忍不住，一把火燒了這裡。

檔案複製也差不多結束了，等到進度條到頂，柯月拔下了隨身碟，關機，準備離開。

月光透過窗戶，將她的影子投在了地板上。

桃花眼危險地眯了起來。

這個影子，不是自己的。

窗外，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