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網黑

言永川掛掉了電話。

今天凌晨，奇蹟的官方網站疑似遭受了駭客攻擊，一個標著“星火殺人！”的帖子被掛在了論壇的首頁，並且管理員無法用許可權刪除。

事關案件細節，警方立刻申請了奇蹟論壇的管理許可權，雖然官網很快就恢復了正常，技術人員破解了病毒之後，也迅速清理掉了帖子，但還是有一部分影片片段流傳了出去。

奇蹟論壇上到處可見關於這件事的討論，公眾人物犯案，帶來的影響力可見一斑。

會有這麼巧的事嗎？在全程保密調查的情況下，案發不到12小時，就有人把資訊洩露了出去。

而且這人還在警局門口蹲點拍照。

以後是不是該再加強一下警局附近的監控力度？

這人這麼快就知道了案件的調查點，除非……

言永川在“帖子”和“手槍丟失”之間畫了一條橫線，把這兩個關鍵性詞條連了起來。

還有案發現場的“監控失常”。

這些，會是同一幫人麼？

趙華似乎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棋子，若是監控失常，是為了幫他背後隱藏的人帶走手槍……

那，這個帖子的出現又是為了什麼？

單純的引導輿論，給他們的調查增加點難度？

總歸那些見風使舵的媒體們已經開始大肆報道了，不明真相的群眾們也在不斷質問警方，為什麼不把“兇手”繩之以法。

他冷笑了一聲，拿起了桌子上的一份調查報告，上面記載的是趙華家裡的搜查情況。

根據心理側寫師的分析，這個人內心有著極強的佔有慾與控制慾，偏偏又懦弱無能，自卑到了極點。

對黑白的成員唐瑤有著瘋狂的迷戀情節，天天幻想著心目中的女神能和自己談一場驚天動地的戀愛。

這種人，往往就是社會上行走的定時炸彈。一旦有什麼事情刺激到了他那脆弱的內心，就會徹底陷入瘋狂。

當然趙華在行兇前過量吸食的毒品也是誘因之一，在他家，同樣發現了200克殘餘的毒品。

看到這兒，言永川的眉頭皺了起來。

這種毒品……

……

“Rev-f？”

“是的，這是一種十年前左右才流行起來的新型毒品，不過在趙華家裡找到的，成份和市面上的有些不同，似乎是剛研製出來的新型品種。”紀青在電話裡解釋到。

京城裡有財力在地下研製毒品的，似乎也沒幾家能做到。

“他們倒還真是捨得下血本。”柯月輕笑著勾起了唇角。

紀青吐了吐舌頭，“目前我能查到的資訊也就這麼多了，總之……一切小心。”

“我會的。”

掛掉了電話，柯月走到了書房的落地窗附近，將窗簾微微拉開了一些，晨光透過露出的縫隙，照在了少年的一隻眼睛上。

窗外，有一位園丁打扮的人正在認真地修剪花園。

清水軒是高階風景別墅區，經常會有園丁在這附近打理，到也沒什麼值得注意的。

不過……

還真是敏銳啊，如果沒猜錯的話，在她拉開窗簾的前一秒，這位園丁正在用耳朵裡隱藏的藍芽耳機向他的上司彙報觀察情況。

言警官，你果然沒有放棄對我的懷疑。

可是，言警官啊，你好歹找個有園林經驗的便衣來演戲吧，這位小警察已經在她門口的花叢上流連忘返了差不多一個小時了。

再這樣下去，那些白玫瑰恐怕都剩不了幾朵了吧？

少年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

清晨。

林沉坐在客廳裡瀏覽著奇蹟論壇的帖子。

今天的論壇，幾乎每隔幾分鐘就會刷出一個新帖子來。不出意外的話，八成都是在聲討柯月“殺人”的。

“殺人犯滾出奇蹟！”

“星火果然不是個什麼好東西，我以前還不信他害了ace，結果……”

“連人都敢殺，還有什麼事兒是做不出來的？”

“前排兜售瓜子可樂花生。”

“從此路轉黑。”

“我早就一生黑了。［吃瓜］”

……

要說以前那些有關星火的恩恩怨怨，雖說熱度高，但也只是在奇蹟圈內部討論，但這次……

涉嫌殺人？這已經超出電競的範疇了好吧？今早那影片一出，幾乎那些從來不玩遊戲的人，都知道了奇蹟有個電競教練殺人了。

甚至那些出門買菜的街坊鄰居們見了面都能相互打個招呼討論幾句。

“哎，你看早上那個新聞沒有，就那個柯什麼……月？”

“看了啊，唉你說這年紀輕輕心咋就這麼狠，多好看一個娃呀……”

星火這次真的算是在全網出名了……怎麼出名的？哦，因為殺了一個人，所以火了。

更有甚者以訛傳訛，什麼“腦漿都打出來了！”云云，把場面形容的血腥無比，極力把柯月描寫成了一個究極邪惡的人，說的活靈活現，好似他就在現場看著一般。

也有些較為理智的網友。

“這影片明顯就是惡意擷取，昨天比賽唐瑤都坐輪椅了，肯定遭受了意外，你們憑藉一個不知道從哪來的段影片就斷定了星火殺人？”

“警方都還沒出面呢，最多也就涉嫌殺人而已。”

“不信謠不傳謠，坐等官方宣告。”

不過這種理性分析基本都被打成了“洗地”。

“正當防衛？正當防衛能給你拷到警局去？”

“黑白給了你多少錢啊？”

“不知道該說什麼，反正［滑稽］就對了。”

“樓上別帶黑白了吧，這又關黑白什麼事兒。［白眼］”

“俱樂部趕緊把星火辭了吧！我一個黑白粉看見他就腦殼疼。”

“……”

林沉握緊了滑鼠。

無知的網友們站在道德制高點上，信奉著自以為是的真相，惡意地詆譭著一個和他毫不相干的人。

他們真的在乎真相嗎？不，他們不在乎，他們只是享受著這份快感，曾經的星火宛如高高在上的神，而把神從神壇上拉下的感覺……真不錯。

現在這個關頭，沒人會幫星火的，沒人敢幫星火的。

俱樂部也不敢發聲，這種時候出面，一定會把整個黑白給推到風口浪尖上。

難道就只能等警方釋出宣告嗎？就只能這樣看著星火被人肆意詆譭？

我又能，做些什麼呢……

滑鼠移動到了電腦裡的一個未命名資料夾上，只有林沉心裡清楚，這裡面是什麼。

這是真相。

對一個駭客來說，要獲得案發現場的監控錄影簡直輕而易舉，只要他像那個帖子的釋出者一樣，將這些內容公之於眾，少年就不再會承受這些……

可這不是一場普通的案件。

槍支這種東西，會造成極其惡略的社會影響的。

他簽了保密協議。

但於私心來講，只要他釋出，只要他這樣做，星火就會……

但……這是在犯罪麼。

理智與情感，他該怎麼選？

……

有人從二樓下來了。

是柯月。

林沉連忙關掉了電腦，不動聲色地拔下了插口上的隨身碟。

“休息的怎麼樣？”他笑著問道，稍稍將隨身碟攥緊，握在了掌心。

少年停下了腳步，旋轉樓梯優美的弧度宛若一朵盛放在空間裡的花朵，斑駁迷離。而少年就站在花瓣上，歪頭看著他。

冷淡而又慵懶，優雅至極。

柯月並沒有回答林沉的這個問題，不過她眼睛周圍依舊未褪的淡青色，明明白白地顯示著，她休息的並不怎麼樣。

林沉在心底裡輕輕嘆了一口氣。

“餓不餓？”他繼續問道，臉上依舊帶著溫柔的笑。少年從昨天下午到現在，應該都沒有吃什麼東西。

“想吃點什麼嗎？我去做。”他走到了冰箱附近，拉開了冰箱門，先看看都有什麼食材吧。

開啟門的那一刻，他愣住了……

雙開門的高階冰箱裡空空如也……呃，除了排放得整整齊齊的兩盒藥劑……

林沉默了，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這……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呀！他心想。

等等！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

樓梯上，少年難得地皺起了眉頭。又忘了，家裡還有個林沉在了。她頗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因為這次意外，俱樂部批了三天假期，看這樣子林沉還要呆一些時日。

似乎這幾天，要給冰箱裡備些食材了。

“那個，要不我去超市買點菜回來？”林沉指了指空空的冰箱。

“好啊。”少年點了點頭，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我陪你。”

“啊？”林沉以為自己聽錯了。

……

事實證明他沒有聽錯。

直到站在了全京城最大的地下超市，林沉還都有些恍恍惚惚。

他看著面前那個正在四處打量的，那一抹清瘦背影，又嘆了一口氣。

本來只想著自己一個人去附近的小超市買點食材就好了，結果少年說要跟著來，然後他們就直接到了整個京城最繁華的商場……的地下超市。

此時的柯月已經完全換了一副外表，純白的頭髮被一次性染髮劑弄成了黑色，腦後的一綹長髮沒有像往日那樣鬆散地紮起，被辮成了一股細細的麻花辮。

眉毛也微微修飾了一番，不再戴平日裡那副細框眼鏡，衣著也不再是往常那種清冷的白襯衫——變成了休閒時尚的運動款長袖拼接T恤，腳下是輕便的純色帆布鞋。

許是察覺到了林沉正在看她，少年停下了手裡的動作，轉頭對著他綻出一抹笑。

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桃花眼有些狡黠地眯了起來，唇紅齒白，笑的乾淨而又澄澈。

額頭前有幾縷較長的髮絲隨著轉頭的動作，垂落到了眼前。

似乎是掃弄得不舒服，她眨眨眼，有些不滿地皺起了眉，微微搖了搖頭，抬眸，試圖用手將那些亂了的髮絲整理好。

此刻的柯月，看起來就好像真的是那種普通的高中生一般，青春陽光，而又充滿活力。

不過少年的學生時代，在學校也一定是校草那種級別的男生吧？林沉心想。

因為肩膀處的傷口剛縫合不久，柯月抬起胳膊時，還有些吃力。就連她的一頭白髮，也是林沉替他染黑的。

對此，少年的解釋是自己的白髮太顯眼了，以目前網路上對星火聲討一片的形勢來看，如果自己就以往常的樣子出門，指不定會被堵。

所以既然清楚會被堵，為什麼還非要在這種風口浪尖出門啊喂！

想到這兒，林沉也笑了起來，走到柯月身邊，溫柔而又無奈地替面前的人將額前的碎髮別到耳後。

傷口剛縫合，可不要再亂動了呀。

少年的頭髮很軟，像天鵝絨一般，在他的指尖起舞。

以往的天鵝絨，是乾枯的，死氣沉沉的白。他有時不禁想象，若是三千青絲，根根都是泛著光澤的黑綢絲，又會是怎樣的光景。

現在這份想象真真切切地站在他眼前了。

的確，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