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說完了,林沉同他弟弟告別之後,轉身看了過來。

剛好對上了少年的視線。

然後他就笑了,清淺溫柔的笑容。

緩步走了過來,敲了敲車窗,“在想什麼?”他輕聲問道,剛才少年的眼神,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沒什麼。”柯月輕輕搖了搖頭,嘴唇勾起,桃花眼有些促狹地眯了起來,“只是在想,你的眼睛,很好看。”

這世上恐怕再難找出第二個如林沉這般,純粹得沒有一絲雜質的眼睛了。

“我很喜歡。”

難得有件喜歡的東西,所以真想把這雙眼睛藏起來,只讓自己一個人看到。

微風輕輕吹著,葉子沙沙作響,飄零了一地,有的落在了林沉的衣衫上。

他只覺得,自己的心情也如同這落葉一般,跟著沙沙作響了起來。

耳朵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通紅。

他想,他應該是醉了吧。

醉在了少年那一片瀲灩桃花裡。

……

黑白的成員們發現,自家隊長今天的心情似乎很不錯的樣子。

即使是在訓他們時,眼裡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偶爾他們一個不留神操作失誤了,隊長居然難得地沒有罰他們做俯臥撐,而是極其耐心地糾正了他的錯誤。

那一雙秋水千迴百轉的,幾乎要把人溺死在裡面。

陳希辰一臉驚恐地想這不是我認識的隊長。

“隊、隊長?”唐瑤結結巴巴地開口。

“嗯,怎麼了?”林沉有些疑惑。

“你,突然笑的這麼溫柔,我我我害怕……”

“……”咦,有那麼明顯嗎?

不禁有些失笑,他剛才只是,突然想到了柯月而已。

林沉發現,自己似乎真的已經不能控制自己,想他的想法了……

或許,我可能真的是……

不……他搖搖頭,他不敢去證實,那兩個字。

他還是不肯相信這份感情。

那人是個男孩子啊……

如果這份感情是真的,少年知道了,會不會因此而厭惡他。

少年說喜歡他的眼睛,那就真的只是喜歡。

他能看出來,柯月的桃花眼裡,是那種沒有絲毫雜念的喜歡。

可少年如果知道了自己竟然對他存了那樣的心思的話……

只要一想到少年看著自己的時候,眼神裡或許會流露出厭惡的情緒,他就心痛的幾乎無法呼吸。

原來,不知不覺間,自己的感情已經這麼強烈了麼?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第一次見到少年,第一次發現少年安靜小憩的樣子,第一次心疼他的受傷,第一次想要照顧……

林沉自己也說不清楚。

他現在只知道,自己內心各種複雜而又無法言說的情感,全部融雜在了一起,千思萬緒都匯成了一句話。

想他。

不受控制地想他,抑制不住的想他。

他鬱悶地想難道自己真的是個同性戀?

苦笑著搖搖頭,林沉終於頹然地靠在了椅子上,雙眼漫無目的地盯著天花板,淡墨翻湧暈開。

柯月,我在想你。

而你,會想我嗎?

……

柯家。

僕從們在安靜地打掃著衛生,來來往往的傭人們忙碌地搬著東西,整個大廳逐漸被裝點的富麗堂皇。

高腳杯整整齊齊地被碼成了金字塔,鋪著白金色暗紋布帛的雕花長桌上擺放著各色點心,隨處可見用來裝點的鮮花。

今夜,京城的各路名流都會齊聚於此。只因為,今天是柯家掌權人,柯哲恩的壽宴。

柯月從車上下來,步入了柯家別墅。

大廳裡已經有不少賓客了,各自掛著程式化的笑容,或虛假或真心地奉承阿諛著。

女人們調笑著誰家的公子又去普利斯頓或者常青藤留學啦,誰家的千金又贏了什麼芭蕾舞比賽呀,明裡暗裡地相互諷刺挖苦著對方的衣著打扮。男人們舉著酒杯談生意談企業談合作談投資,不著痕跡地相互給對方下套。

這種場合,向來都是各個家族為自己廣結人脈、拉攏利益的好機會。

來的賓客很多,各種圈子魚龍混雜,黑白兩道皆有。畢竟,人人都想交好京城的商業巨頭柯家。

有傭人看到了少年,愣了愣,不過神色也迅速恢復如常,畢恭畢敬地問候道:“大少爺。”

柯月淡淡地點了點頭,信步走入了大廳。

少年步履優雅,裁剪得體的純黑西裝襯得她身形越發挺拔修長起來,一塵不染的白襯衫,淡藍色的領帶環繞在了白皙的脖頸。

稍長的頭髮被鬆鬆散散地紮在了腦後,細框眼鏡後面是慵懶的桃花眼。

少年微微笑著,看起來散漫而又禁慾。

實在是她的樣貌太過出眾,來來往往的賓客都有些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閒雲散步的漂亮少年。

柯月也在打量大廳裡的這些賓客,或許認識他的人不多,但少年卻對這些人的身份,清清楚楚。隨意地四下看著,觀察來的人們,有哪些是好友、故交、合作伙伴,有哪些是對頭、死敵。

門口柱子站著的是盛景娛樂的老闆,旁邊還跟了幾個當紅影星;走廊裡正在欣賞牆壁上的油畫的人是京城一個很有名的收藏家,和父親交好;那個在小心翼翼賠著笑臉的是一個開發商,似乎記得前不久自己親自撤了對他的投資……

在另外的就是一些跟隨家中長輩來長見識的年輕世家公子小姐們了。

年輕有為的公子們盡力體現著自己良好的涵養和學識,企圖吸引某個漂亮女孩的注意。

而有些年輕的小姐們已經有些臉頰微紅地注意著這個剛進來的少年——這個人笑起來太溫柔了吧!

簡直讓人一見鍾情。

於是大廳裡開始有人竊竊私語地談論這個白髮少年的身份。

“他是誰呀,我怎麼好像沒見過這個人?”

“不知道是哪家的少爺。”

“我看他好像沒帶請柬就進來了。”

“……”

有同柯家相熟的人看清了少年的樣貌,連忙制止了一眾人的談論。

“那位白髮少年可是柯家的養子。”

“養子?”

“是啊,十幾年前,柯哲恩突然從外面接回了一個七歲的孩子,叫沈月,說是要認這孩子做養子。”

那人又接著往下說,“可明眼人都知道,那分明就是柯總的私生子。你看那一模一樣的桃花眼,說是沒血緣關係都沒人信。”

原來是個私生子?眾小姐們原本看著少年驚才絕豔的目光就突然轉為了鄙夷。

豪門本就有排外性,更何況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子,要說這些大家族的恩恩怨怨裡,私生子應該就是各位正牌少爺千金最討厭的一類人了吧。

可這位少年卻始終舉止得體,此時柯月隨意地站在大廳裡,修長的手指輕輕端著一杯紅酒,卻也不喝,只是微微搖晃著,嘴角始終帶著笑。

就像個真正的大少爺一樣。

若非別人提醒,他們也斷然不會相信這般斯文優雅的人會是身份低賤的私生子吧?

難免又有些可惜,這樣一個人物,若不是被私生子這層身份鎖住了,定將也會是一個人中龍鳳吧?

“要說,你可千萬別招惹他。”

“為什麼?”

“當年所有人都以為柯總帶回來的是個好欺負的綿羊,哪知那孩子根本就是個狼崽子!”

他到現在都還記得這孩子有次在宴會上,被哪家的少爺欺負了,結果當時十歲的沈月直接當著所有人的面把那少爺從樓梯上給推了下去。

那少爺當場摔得頭破血流,沈月就在樓梯上站著,一雙眼睛死氣沉沉。

少爺的父母肯定不依不饒要討個說法,自家孩子被一個私生子給欺負了,這算什麼?

沒人替沈月出頭。或者說,沒有人會在意一個私生子的下場,所有人都以為這孩子完了。

結果他就看見那孩子,從樓梯上一步步走下來,站到那少爺的面前。

然後,從餐桌上拿了一把水果刀,狠狠地往自己的腹部,捅了下去。

那孩子還說了一句話。

他說,“現在,我們扯平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就一個半大孩子,二話不說往自己身上扎刀。

雖然疼,但沈月愣是一聲沒吭,最後實在撐不住倒在了地上。

但那眼神依舊冷漠,像一頭狼。

鬧到這個地步,那父母也不好說什麼,畢竟誰都不想真正得罪柯家。

而當時的柯哲恩,就站在二樓,俯視著這個倒在血泊裡的孩子,誰也不知道這位柯家掌權人真正的想法。

“幸好沒傷到要害,送到醫院給搶救回來了。”他感慨道,而後又笑了起來,“要說柯家最討厭這位大少爺又最捨不得他死的人,大概就是柯夫人了。”

“以蘇姨的出身,竟然會容忍一個私生子養在自己家?”

“她當然不想柯月死,因為,她自己的小兒子,還要靠柯月續命呢!”他冷哼一聲,“柯哲恩的血型是罕見的RH陰性血,而柯家這一代的後輩中,只有柯月和柯家小兒子柯雲明,遺傳到了這種血型。”

這種血型即便有錢也是可遇不可求嗯,所以,為了防止以後自己兒子發生什麼意外,柯夫人不得不把這樣一個私生子養在自己身邊。

這幾乎是京城上流圈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不過柯夫人可沒少給這孩子下絆子,柯哲恩也不管,所以少年小時候沒少受折磨。

“不過,你為什麼知道的這麼清楚?”旁邊聽著的人有些疑惑。

只見那人笑了起來,扯了扯領帶,紈絝至極,“因為,我就是當年那個,被這狼崽子給推到樓下的少爺啊。”

陸家少爺,陸知洲。

該說的也都已經說完了,不再理會那一群人驚愕的目光,陸知洲端了杯紅酒,徑直走向了少年。

“好久不見啊,柯少爺。”他遞出手上的紅酒,與柯月碰杯。

“啊不對,差點忘了”陸知洲眨眨眼,笑得有些調皮,“現在應該稱呼您為‘小柯總’了~”

柯月淡然一笑,也優雅地遞出酒杯,與他在空中相碰,“就別在我面前裝模作樣了。”

“這哪兒成啊~現在各家的掌權人誰不知道柯哲恩早就把公司交給了你管理了。”他輕輕嘖了一聲,抿了口紅酒,“再說了,我怕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畢竟小時候那事兒,他到現在都還有心理陰影,對上這麼個危險的人,慫一點總沒錯。

“你當真以為柯哲恩放心得了我麼?”少年輕輕晃動著杯子裡的液體,眸色有些暗沉沉的。

陸知洲不可置否,柯家真正的繼承人是柯雲明才對。

柯哲恩,也只是在利用這個大兒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