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陳希辰路文他們鬧到很晚才結束,林沉也就好心地沒有叫醒他們,總歸比賽剛結束,還是要休息一下的。

他下樓來到大廳,沒喝完的啤酒七倒八歪地堆在桌子上。

一時間不禁有些無奈,這群懶傢伙。

慢吞吞地整理著桌子,眼角不經意間撇到一張字條。

雪白的紙張,上面是墨藍色的鋼筆字跡。清清朗朗,一貫的冷色調風格。

他認得這種字跡,凌厲而又可見綽約風骨,偏向瘦金體的架構。是柯月所寫。

部分未乾的墨跡被蹭開,留下一道極淺的痕跡,從左往右,明顯是左手執筆往右寫的緣故。

“我今天有事不在基地,訓練交給你了。新的計劃表釘在記事板上了,記得看。”

他轉頭,靠近走廊水族箱處的牆上掛著的記事板,果然用大頭釘釘上了一份新的安排表。

林沉突然就沒了收拾的心思。

他索性坐在了沙發上,罕見地犯了懶。

想起昨天晚上柯月說的話,心裡又煩躁了起來。

你把一切都規劃的井井有條,甚至連幾個月後的訓練都安排妥當,就是為了以後有一天離開嗎……

越想心裡越煩,一煩就想到少年,然後更煩了,跌入了一個無窮無盡的死迴圈。

無論從哪一點開始,都會回到最初的起點:

他不想讓少年離開。

好自私的想法。

以前的林沉可從來不會這樣,長安林家走出來的公子,刻在骨子裡的溫良謙恭讓。

原來喜歡上一個人,就會變得自私起來麼?

他莫名地想喝酒了。

於是他隨手開了一瓶新的啤酒,仰頭,悶了。

麥芽釀造的酒液是略帶清甜的味道,應當是冰爽而凜冽的。但是林沉此刻,只感受到了苦澀。

幾乎是難以入口的苦澀,氣泡混著酒在他的味蕾上炸開,濃濃的苦味化在了他的心裡。

他低頭,長嘆一口氣。

手機鈴聲響起。

不是柯月的……

柯月的號碼他設定了專屬的鈴聲,而現在所響起的,不過是林沉閒時即興錄的一段音樂。

他又喝了一口酒,脈搏跳動了大概30下之後,才倦懶地舒展手指,接通。

“喂?您好。”禮貌的問候。

即使林沉現在心情不好,但是對待別人,還是要有禮數。

不能讓自己的負面情緒影響到別人。

不過如果他知道這通電話是誰打的,可能就不會這樣想了。

“林隊長,早上好。”

“已經九點半了,不早了。”他一瞬間就分辨出了聲音的主人,語氣明顯冷了下來。

“程子建,有事麼?”

“……”

那邊似乎是笑了一聲。

“也沒什麼事。今晚七點,伊甸樂園,我請客,林隊賞個臉?”

林沉冷笑了一聲。

“不去。”

擺鴻門宴都這麼明目張膽麼?放下手機,準備掛電話。

“先別急著拒絕啊。”那邊又說話了。

“林隊長,如果我說今晚的酒局是和柯月有關……”

“你,來是不來?”

……

中午吃過飯後,他安排好了事情,就坐地鐵去了程子建說的地方。

伊甸樂園,京城最有名的酒吧。

不同於其他酒吧的嘈雜,這裡是井井有條的,水晶吊燈下的室內噴泉優雅地跳著舞蹈。

此時客人還不多,大廳裡流淌著浪漫的薩克斯。

他徑直坐到了高臺上。

“一瓶威士忌,謝謝。”

調酒師隨即開始工作,很快,一瓶琥珀色的酒液和加了冰球的洛克杯被端了上來。

酒液在杯子裡折射出剔透的光,他一開始喝得比較慢,擔心自己醉的太快。

但後來貌似發現自己並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

他好像低估自己的酒量了。

事實上,他也不清楚自己的酒量到底有多少。

林沉不常喝酒,平日在家逢年過節會喝一點爺爺釀的果酒。上了大學也就偶爾被朋友拉到酒吧玩。

不過喝的都比較剋制,並不知道自己的酒量上限。

而現在,半瓶威士忌沒了,他依然沒什麼感覺,甚至連微微的熱感都沒有。

與生俱來的天分麼?

他又喝完了一杯。

這種天分有時或許會帶來不少好處,但現在對心情極差的林沉來說,可真夠折磨人的。

時間流逝,酒吧的客人慢慢多了起來。

音樂也換了風格。

打碟師不斷操控著混音臺,把多首慢搖滾音樂剪的天衣無縫。

充滿金屬感的重低音節拍下,男男女女舉著酒杯狂歡。

有不少人注意到了這個獨自坐在吧檯買醉的帥哥。

實在是他自帶一種飄逸出塵的氣質,在這光怪陸離的酒吧裡,就像是偶然停留在此的世外客,很難被人忽略。

美女們想過來搭訕,不過都被林沉那一身的冷氣給滲走了。

可能她們也想不到,那樣瀲灩的一雙秋水有時也會凝結如冰霜。

林沉知道時間長了肯定會有粉絲認出他,不過他並不在意。

他再度要了一瓶酒。

等他終於把自己灌得有些微醺的意思時,手機震動了。

已經七點了,程子建再度發來了訊息。

“包廂號C201”

他隨即結賬,跟著服務生來到了2樓C區。

一般的聚會,半包圍式的卡座就可以,程子建訂了全封閉的包廂,明顯別有用心。

201到了,服務生離開。他沒怎麼猶豫,直接推開了包廂的門。

不愧為京城最出名的酒吧,包廂裝修得奢華而又不失格調。

無舟只來了四個人,剛好都是當年ace的隊員。

還有一些零零散散的人,粗略掃一眼,約摸十餘人,看打扮像是混黑道的。

林沉抬腳就要走進去,門口有人攔住了他。

金屬探測頭在他身上掃了足足三遍,直到他把鑰匙扣都取下來了,才終於沒有了警報聲。

“林隊長莫怪我禮數不周啊。”程子建叼了根菸,正坐在沙發上玩撲克,他抬眸看了一眼林沉,“畢竟實在是擔心,會有竊聽器針孔攝像頭之類的混進來。”

林沉嘴角天然帶著點弧度,讓人分不清他此刻是否是真心實意地在笑,“我一個人來的,你大可以放心。”

“看來林隊長很守信用。”他附身倒了一杯酒,“知道我為什麼喜歡這裡的包廂嗎?”

“因為啊,這裡為了照顧客人的隱私,只有門口處有攝像頭。並且,四周全做了隔音板。也就是說,無論這裡面發生什麼,外面都不會知道。”

沒有監控?那正好不用擔心職業選手鬥毆會被取消參賽資格的問題了,林沉心想。

程子建把酒推到了林沉的面前,“林隊長,喝點?”

“不了,我不渴。”他神色淡淡,對程子建包含威脅的話語恍若未聞,“我這次,就是來問一件事。”

“柯月的右手,是不是你做的?”

程子建挑了挑眉,“他告訴你的?”

“我猜的。”

“猜的很準嘛。”他笑了起來,“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

“不是‘我’,而是‘我們’。”

“也就是說,你們四個都有份了?”林沉若有所思。

“不錯。”無舟的其他人也跟著笑了起來,像是在嘲弄。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林沉慢慢地把袖口挽了起來,疊好。

不得不說,他心情很不好,結果剛巧,無舟的人就主動送上門來了。

“我今天,是來打架的。”他退後一步,行了個武學的抱拳禮,然後身盤略沉,擺出林家拳的起招動作。

“你們一共有多少能打的,一起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