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警方的協助下,程子建非法交易毒品很快查清,被判處無期徒刑。

……

幽閉的四方形空間,僅有一小扇安著鐵柵欄的窗戶能透過一絲亮光。

四周牆壁粉刷的雪白,頭頂是慘白的白熾燈泡。房間內的陳設很簡單,灰色的水泥地面上僅僅擺放了一張方形木桌和兩把椅子。

柯月就坐在其中的一把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桌面,等待著什麼。

警方的動作很快,約摸兩分鐘時間,房間門被開啟,程子建走了進來。

此時的程子建,哪還有無舟隊長時候的意氣風發,穿著一身條紋衣服,戴著手銬,整個人肉眼可見地憔悴了下去。

“我到沒想到,你會來。”他勉強扯出一抹笑。

“畢竟我們也算是老朋友了。”柯月隨意地撐起了額頭。

“不過我也沒什麼心思敘舊,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你說。”

“三年前,那個人,是怎麼找上你的?”

程子建沉默了。並不是因為不記得了,事實上,這段記憶,比以往發生的任何事都要清晰。

也是,他走向萬劫不復深淵的開始。

少年並不著急,她有足夠的耐心等待程子建平復好心情,她要的是邏輯清晰且準確的答案。

“大概就是決賽前半個月左右吧……”良久,他終於開口,陷入了回憶。

他還記得,那天ace訓練時,沈月偷懶跑到了陽臺上抽菸。

“ace小隊長居然帶頭訓練划水。”程子建一邊打趣一邊笑著走了過去,和少年站在一起。

沈月聞言掐滅了手裡的煙,“別告訴教練,我不想受罰。”

ace小隊長向來待人冷漠,除了訓練時,也就私下裡和程子建能說些話了。

“怎麼,心情不好麼?”陽臺的煙霧很濃,以至於都不能及時被風散去,程子建微微蹙起了眉頭,嘆了一口氣,“要說我最後悔的一件事,應該就是教會你抽菸了。”

少年不可否置。

“也沒什麼。”沈月垂下了眼眸,“就是家裡人不讓打電競。”

蘇曼曾經不止一次在飯桌上提起,說什麼她雖然是個養子,那好歹也是個柯家人。堂堂柯家大少爺,跑去打電競,像什麼話?

父親最近也一直在試探她。她知道柯哲恩一直想讓她接管柯氏。

但這並不代表她是柯家的繼承人。

不過是因為她足夠聰明,所以柯哲恩想利用她為柯雲嵐和柯雲明鋪路,壓榨她身上殘留的最後一絲價值。

可沈月不願意。

她只想逃離那個牢籠。

“別太在意了。”程子建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馬上就是全國賽的決賽了。到時候我們拿了冠軍,在全國出名,你父母就不能拿你怎麼樣了。”

“況且。”他繼續往下說,“我記得你說過,你還有個人要找嘛。”

“說不定等你出名了,他自己就能找到你了。”

沈月笑了笑。

不可能的。

他根本不知道我叫什麼名字。

說不定,他早就忘記“月兒”了,畢竟他們也只是相識了短短几個月的時間而已。

而且,或許不等她打完全國賽,父親就會因為她的不聽話與叛逆而發怒。

不過,沈月沒想到的是,她先等到的不是父親的怒火,而是,隊友的背叛。

那天晚上,程子建收到了一條陌生人的資訊。

大概內容就是,500萬,買沈月的一隻手。

他起先沒太在意,以為只是一些有錢少爺瞎鬧騰,畢竟他知道沈月在學校一直遭受校園暴力。

果斷拉黑。

結果凌晨,又有一則訊息:“你會答應我的。”

他還是沒管。

三天後,他發現,自己的父親竟然早就染上了毒癮。

當父親毒癮發作跪在地上求程子建把沒收的注射器還給他時,程子建又收到了一條訊息。

“不要妄圖戒掉這種毒品,rev-f,我想,京城的人對它應該都不陌生。”

是的,他不陌生。十幾年前京城破獲的一起大型毒品走私案,主角就是rev-f。時至今日,教育頻道上依然會時不時科普這種毒品的危害。

以他父親的年齡,如果強行戒毒,可能就沒幾年壽命了。

“500萬人民幣,外加rev-f的供應渠道。這個條件,你答應嗎?”

他緊緊握著手機,骨節都要開始泛白。

毒品很昂貴。

他們這種小家庭,根本無法負擔。

“我還不想死……”那個從小教育他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哭的父親,此刻為了一支小小的注射針管,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我想……活下去。”

然而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你憑良心講,沈月平時哪一點虧待你們了!為了500萬,你們就要……”他緊緊瞪著眼前的三人,目恣具裂。

“程哥。”李顯激動地搓了搓手,“那可是500萬啊。”

那可是500萬啊。

500萬,普通人窮盡一生可能也賺不到這個數字。

程子建沒想到的是,那人不僅僅是收買了他,還收買了ace其他的成員。

這個數字像一座大山,把還涉世未深的少年人壓的喘不過氣。

“這其實很好理解。”探視房間裡,程子建看著三年後的柯月,笑了笑。

“不過都是‘利益’罷了。”

事情進展的很順利,慶祝比賽勝利的熱鬧氛圍中,沈月沒有防備地就喝下了那杯酒。

而後,他以為自己會被取消參賽資格,但沒想到的是,官方親自幫他們處理了這件事。

他這才意識到那人收買的人遠遠超過他的想像。

上至俱樂部總管,下至ace隊員,所有人都對沈月的傷諱莫如深。

所有人都用謊言編造出了一個真相。

那個隱藏在暗處的人,無聲地編織出一張利益鏈的大網,將少年困於其中,再也無法逃脫掌控。

這太匪夷所思了,然而這件事就是這樣發生了。

“後來,我也成了那個毒品走私團伙的一員,但我只是一個小角色,平時也是隻幫忙接線。”

這些年,他犯下了不少罪。

他不想讓父親死。

他想讓他活。

或許那人說的是對的。

他足夠自私。

“柯月,你有多恨我?”他沒有問少年恨不恨他,而是有多恨。

“我有多恨你……”

少年嗤笑了一聲,“程子建,恨並不是一個可以用多少來衡量的問題。”

因為恨不會因為量變而產生質變。

如果恨有一種計算方式的話,那應該是指數函式。

時間便是那座標軸,你只需要一個大於1的基數。

有的人是開方,在時間的作用下,那一點恨意會逐漸的被沖淡,

但恨意曲線卻永遠無法靠近x座標軸,只會永遠無限地接近於零,卻不能等於零。

因為人一旦產生了恨,即使再怎麼原諒對方,埋在心底的裂縫是永遠無法撫平的。

有的人則是平方,時間不但無法沖刷掉這點基數,反而會愈演愈烈,最終像指數爆炸那樣井噴式增漲。

少年明顯屬於後者。

“整整三年了。”

這段時間,足夠讓恨意達到正無窮了。

“程子建,你知道嗎?”柯月底底地嘆了一口氣。

“人在溺水的時候,總會不自覺地牢牢抓住一段浮木。”

“曾經,我是把你,當成那個可以拉我上岸的人看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