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沉更驚奇了,莫非這沈半仙真有些本事?

“我看你衣著不凡,必是富貴人家出身,柯這個姓,應是京城柯氏吧……可嘆命途多舛……”

沈半仙頓住了,目光又移到了少年修長的手指上。

“讓我猜一猜,小友的職業,若不是和手有關?”

“你是鈺清的朋友,莫非也玩那什麼電競?但小友的右手似乎是受過傷,目前看來,職業選手不太可能,想來應該是……教練?”

“你還真能算出來?”

林沉聽得一愣一愣的,沈半仙自然是不可能認識柯月,那這些,又是如何得知?

“隨便一搜不就知道了。”

他一臉無辜地拿出手機,螢幕劃開,那上面赫然就是柯月的百度百科資料。

林沉:“……”忘了還有這一茬了。

柯家的事鬧得太大,柯月的資訊在網上飛的到處都是,被人在街上認出來,也不足為奇。

“算了算了,跟你說話簡直頭疼。”林沉說著便要帶柯月離開,不聽這半仙瞎扯了。

“哎,鈺清啊,回頭記得把你爺爺釀的那八寶酒給我帶一罈啊!”

老道還在後邊喊。

林沉揮揮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他在心裡腹誹,“說的好像我哪一年沒給你帶似的。”

“新賽季記得好好表現啊,我還押黑白冠軍!贏不了了就讓你爺爺賠我一幅字!”

林沉捂臉,這人還真是不放過一絲敲詐勒索的機會。

“剛才那個沈半仙,你好像在躲著他?”柯月聽了他們之間的對話,不免覺得有趣。

林沉無奈地笑了笑,“若是你小時候也被一個人纏著要當你師父,也會躲著了。”

他給少年解釋道。

“那老人原是終南山上的道士,有一次在家門口見到我,上來就是一句:

‘少年人,我看你骨骼清奇……’”

“他非要收我做徒弟不可,我不肯,就索性在我家附近擺了個算命的攤子,賴著不走了。”

老道在玉蘭樹下坐了也有風風雨雨十幾年了,沒人知道他到底是哪裡人,只知道他姓沈,被街上的人起了個沈半仙的稱號,一天瘋瘋癲癲沒個正形,怎麼看都像是一個江湖騙子。

一路說笑間,又和街坊的鄰居寒暄了幾句,兩人總算是到了林公館大門前。

林琛一早就得了訊息,立刻接過哥哥手裡的行李。

“哥,你總算回來啦。”

林家的大門相比於整個老街,看起來恢宏而又氣派,融合了東方美學和西洋的建築結構。

現在這種風格的房屋可不多見,柯月不免多看了幾眼。

“這棟樓的年份還算是久遠,民國時期的建築,一直保留到現在。”

白色的拱門已經微微泛黃,鐵柵欄上爬著楓藤,被歲月暈染上了一層懷舊的暖色調。

他笑著說道。

“林家百年行醫治病救人,也算是有底蘊,曾經戰亂時期,林公館還被侵略軍佔領過,作為當時的情報據點。”

“你看那邊的痕跡,就是那時候留下的。”

少年順著林沉的指引看了過去,果然,洋樓有近乎一半都變得焦黑,像是被烈火焚燒過一樣。

兩人進了門,往裡走。

越往裡走,歷史感就越重。

穿過較為氣派的大門,裡面卻是清雅幽靜。

林公館的門樓後面,居然是一個很深的庭院,竹林鬱鬱蔥蔥。

這裡大量運用的木質結構,雕樑畫棟,像是明清時,大戶人家的住宅。

在現在的時代,儲存的如此好的老房屋當真是不多見了。

整個長安,怕是也找不到第二座。

甚至天井都被完好無損地保留了下來,屋簷下掛著的冰凌子在陽光下滴滴答答地落著水,在底下排水用的溝渠裡激起一圈漣漪。

正中央還按著舊時的傳統擺著一隻大水缸,不過缸裡養著的睡蓮已經在寒冬中枯萎了,只剩下藕莖還深埋在淤泥裡。

等到來年春日,依然能冒出尖角來,開出純白無瑕的花。

踩著附有薄薄青苔的石板路,頗有一種曲徑通幽處之感。

饒是柯月,也不得不感慨一番。

能在這繁華快節奏的現代化都市裡,尋到這樣一片寧靜清幽之地,林家不愧為百年世家。

只一扇大門,就好像穿越了兩個時代。

門外是紅塵紛擾,門裡是竹林別苑,清雅不曾有俗人叨擾。

遺世而獨立。

也確實只有這樣的百年世家,才能培養出林沉這樣,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了。

看著匾額上的斑駁古蹟,柯月不禁開始思考,這裡是不是住著什麼隱世高人。

她也確實見到了那傳說中的隱士。

他們來到廳堂時,林沉的爺爺正坐在一把太師椅上喝著茶。

“爺爺!”林沉遠遠地就喊出聲。

老人家看到了自己疼愛的孫子回來了,立刻放下手中的茶盞,走了過來。

已是花甲之年的老人髮絲早已灰白,額頭滿是遮不住的滄桑痕跡,但那深陷的眼睛卻依然深邃明亮。

一襲長衫儒雅隨和,走過來時步履矯健,神采奕奕,儼然身體硬朗。

待到走進,柯月才注意到,老人的眉角處有那麼幾根白絲格外的長,伸出來一小蹙長壽眉,斜斜地垂落下來。

“鈺清啊,你弟弟都回來一星期了,你才歸家,是被什麼事給絆住了嗎?”

林沉當然不會告訴爺爺他是中槍了。

“爺爺,這次我帶了京城的朋友回家。”

他笑著給爺爺介紹身邊的少年,“他叫柯月,今年,要留在咱們家過年了。”

過年卻不回家?老人見遍了人情世故,當即微微蹙起了眉頭,意識到面前這位少年或許是家裡出了事。

即是說道自己了,柯月便也微微一笑,行了一禮,“林柏禮教授,久仰大名。”

老人奇了,沒想到還能有年輕人能認出自己這一把老骨頭的。

“我已經退休很多年了,你居然還能一眼認出我的身份。”他瞬間就覺得這個叫柯月的年輕人不一般。

“晚輩曾有幸聽過您在京城的講座,故而念念不忘。”

林柏禮確實有在京城開設過公益講座,那次講的,是有關rev-f的醫學研究。

京城、姓柯、rev-f,林柏禮笑了笑,三兩句便告知了自己的身世,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有道是,有朋自遠方來。羨清,你快去把西廂的客房整理一間。”

眼前這孩子,知禮數,進退有度,看似溫和,眼神裡卻有暗藏的鋒芒。

他生性好客,如今有人要在家裡長住,又是個極為閤眼緣的年輕人,自然是求之不得。

至於柯家那些真真假假,善惡虛名,他向來不在意。

柯月也笑了笑,斯文優雅。

林柏禮教授在京城的講座,其實她並沒有去過。她重點查過林家,對這位受人敬仰的老前輩的印象也僅僅止步報紙上的內容。

直到今日,才親眼得見廬山真容。

報紙上的詞語,為人師表,桃李滿千,懸壺濟世,妙手回春,也許還不足以形容這位老人。

小隱隱於林,大隱隱於市。

能在這滿是功利虛名的塵世覓得這樣一番清淨之地,與世無爭,實屬難得。

老街的鄰居們對他的印象怕也只停留在一個略懂些養生之道的老人罷了。

誰又能想到,這直接矗立在鬧市之中的林公館,其實就是那個被寫進醫學教科書裡的百年林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