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晚安吻

“訊號在這裡就斷掉了，似乎受到了嚴重的干擾！”

“能定位到什麼程度？”言永川緊緊盯著電腦螢幕上的地圖。

技術人員盡力讓訊號穩定下來，“精度受到了嚴重影響……我最多隻能鎖定五公里的範圍。”

言永川下了車。

他的面前有商場、有學校、有步行街、有寫字樓、有住宅樓……

天色漸晚，霓虹燈閃爍，人潮湧動，車流不息。

城市的燈火闌珊。

五公里的定位精度。

近百平方公里的面積。

這般人世山川，我該如何……找到你……

……

距離柯月失蹤已經過去了近三個小時。

天快要黑了。

時間每消逝一分，柯月的危險就會多一分。

不能再拖了。

除了警方在追查以外，林沉也把所有能聯絡的人都聯絡了個遍，陸知洲、季安、紀青……

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

但是京城實在是太大了。

這樣宛若無頭蒼蠅一般地亂撞，基本沒什麼用處。

林沉站在步行街上，周圍是來來往往的人群。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先從最基本的開始分析。

如果綁架柯月的人真的是柯雲嵐。

首先需要滿足的一點，他們不能引人注意，這適用於所有的逃犯。

一個女孩和一個坐輪椅的少年。

她會需要一輛車。

柯月消失的地方是江濱公園。

他買糖葫蘆大概花了13分鐘。

13分鐘，柯雲嵐能做些什麼？

她可以推著輪椅來到100米外的跨江大橋上，然後坐上早已準備好的車。

橋頭是雙向四車道的江濱大道，路面寬廣，不會有交警，只會有紅綠燈。

出事之後，這裡是第一個被警方控制的地方，能去飛機場的路全被封死，她會往反方向開車。

三條路口都不能走，還要盡力避開紅綠燈，因為有紅綠燈就意味著有攝像頭。

那麼，可以走的路，就只有一條了。

林沉沿著步行街奔跑起來。

柯雲嵐會藏在哪裡呢？

廢棄的工廠倉庫之類的都是重點懷疑物件，然而這裡的有三處都是政府出資，還都在正常施工，可以排除掉。

到是有一棟爛尾的樓盤，但那個爛尾樓所在的地方是高檔住宅小區，物業管理嚴格，非住戶出入必須登記。

還有一個學校……除非又是柯氏投資的希望小學，否則風險太大。

柯雲嵐也不可能臨時租房，她的通緝令還天天在大螢幕上滾著呢。

商業區也可以排除掉了。

一個坐輪椅的人，必然會引起人們的注意。

等等，輪椅……

林沉停下了腳步。

少年坐著輪椅。

什麼地方，輪椅不會引人注目？

一個，是醫院。

太陽漸漸沉了下去。

古樸的鐘聲響起，驚動了教堂頂上的一群白鴿。

鐘聲在城市上空迴盪著。

今天剛好是基督徒做禮拜的日子。

是了。

林沉轉頭，看向鐘聲傳來的方向。

上帝會憐憫一切不幸的人。

教會也是法律難以界定的地方之一，一般不會有警察站崗。

十字教堂裡的天主教會，那裡有一個殘障人士救助中心。

虔誠的基督徒不會懷疑一個推著相依為命的殘疾哥哥前來禱告的可憐女孩。

他似乎隱隱看到了火光。

……

藍色的弧線從地圖上標紅的百平方公里區域掃過。

這是由多位技術人員，以警局龐大的資訊庫和犯罪心理學為基礎，模擬出的一個強大演算法。

它能根據嫌疑人的身份特徵自己最近出現的頻率次數，推演出可能的藏身區域。

今天，在柯月失蹤的地方附近，監控系統多次拍下了一輛無牌照的麵包車。

技術人員把拍攝地點在地圖上標出來，連成了一個多邊形。

演算法很快調出了柯雲嵐的檔案，開始執行起來。

排除掉公園、體育館等等不可能藏身的地點，弧線掃描過後，地圖上標紅了五個機率最大的位置。

“言隊，有情況！”

“你說。”

“有人報警，說十字教堂起火了！”

言永川瞳孔一縮。

地圖上最後被標紅的地方，就是十字教堂。

一定是這裡了！

閃爍著紅藍燈光的警車從街道上疾馳而過。

……

教堂門口已經聚集了很多人了，有人打了火警電話。

耶穌的雕像靜靜矗立，神情悲憫地看著眾生。

林沉不顧阻攔地衝了進去。

但願他的猜測是對的，柯月就在這裡。

但願他的猜測是錯的，火勢這麼大，柯月會受傷的……

起火的地點是閣樓。

他被一道鎖著的鐵閘門攔住了去路。

該死。

他猛烈搖晃了幾下鐵門，這個位置，已經能看到樓上的煙霧了。

“柯月！”林沉大喊道，“你在裡面嗎？”

教堂的鐘聲響到了第四下。

林沉聽到了，閣樓裡傳來的一聲宛若困獸一樣的嘶吼。

是柯月！

他瞬間就紅了眼睛。

可是唯一通往閣樓的地方被堵住了。

不，還有一個地方能去。

林沉果斷轉身。

教堂建立初期，會有工人定時爬到樓頂維修景觀鍾。

雖然現在鐘錶被重修了，但那條通道，應該還能走！

他跑到走廊盡頭，順著梯子爬上，經過了幾個已經不再運轉的精密齒輪器械。

一路往上，他爬到了巨大的錶盤附近，站在了整座教堂的最高處。

寒風凜冽，穹頂的坡度極大，一不小心就會滑下去，粉身碎骨。

他沒有任何保護措施地沿著教堂頂上一切可以踩的地方，向起火的閣樓緩緩靠近。

第六下鐘聲敲響。

閣樓裡煙霧瀰漫，柯雲嵐難受地咳嗽了起來。

不過她笑的很開心。

馬上，這一切，就該結束了。

最後一下鐘聲響起。

突然，毫無預兆的，女孩身後的拼花玻璃破碎了！

林沉打碎了窗子，從樓頂上翻身而入。

他一眼就看到了被綁在十字架上的少年。

柯月幾乎已經要失去意識了。

恍惚之間，她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

“柯月，你怎麼樣？快醒醒！”

我這是，已經出現幻覺了麼……

然而這不是幻覺。

林沉很輕易地就從柯雲嵐手裡奪去了鎖鏈的鑰匙。

鏈條掉落下來，發出清脆的響聲。

柯月無力地倒在了他的懷裡。

看見少年面板上刺目的血痕，他心疼無比。

“小月兒，別怕，我救你出去。”

林沉把少年背在了背上。

於是，閣樓之中，只剩下柯雲嵐一個人跌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周圍火舌肆虐著。

她愣愣地看著火光中，那個離去的背影。

“哥哥！”她驚慌失措地呼喊道，希望少年可以回頭看她一眼。

“你不要走……雲嵐會很乖的……”她急得差點哭出來，手腳並用地往前爬。

煙霧燻的女孩眼睛通紅，可她還是固執地大睜著眼。

忽然，她想到了什麼，撿起地上的碎玻璃，狠狠地在手上劃出了一道血痕。

“哥哥，雲嵐的手流血了！”她扁起嘴，期盼著哥哥能夠像以前那樣，溫柔地為她處理傷口。

可是並沒有。

她生氣了，哭泣著開始摔東西，她拿起身邊一切可以扔的東西胡亂地往周圍砸。

像一個被寵壞的孩子在發脾氣。

一個相框被摔碎了。

美麗的蝴蝶標本掉落了出來。

柯雲嵐眼淚汪汪地把蝴蝶撿了起來，埋頭嗚咽出聲。

“哥哥……”女孩在滿屋的火焰中蜷縮起身體，孤獨地小聲抽泣起來。

“可以給我一個晚安吻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