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恨我

柯雲明聽著那些話語，暗暗攥緊了手。

沒人會信他的，沒人願意幫他的……

這究竟是個什麼世道。

當你跌落至塵埃時，任何人都可以踩你一腳。

然而，教室裡的竊竊私語卻被另外一個不和諧的聲音打破了。

這聲音……有些熟悉。

柯雲明瞳孔一縮，不可置信地轉頭看向教室門口。

白髮少年坐在輪椅上，閉著眼睛，微微揚起下巴。

“老師，我聽說，你說我弟弟，考試作弊？”

班主任愣了一下，發現是柯雲明的哥哥來了，卻也笑著上來解釋。

“是啊，柯雲明同學不僅考試作弊，還出言頂撞老師，行為極其惡劣。”

還能頂撞老師？少年若有所思，那看來，應該沒什麼大事。

也對，那小子向來沒心沒肺。自己何必來操這個閒心。

“我剛才聽見，是要叫家長是嗎？”

“是的，柯雲明同學的行為太惡劣了，影響極其不好，需要聯絡家長來談論一下他目前的情況。”

“那不用麻煩了。”柯月笑了笑，“我剛好來這兒了，老師直接和我說就好。”

“可是……您不是柯雲明同學的監護人，柯雲明的行為已經嚴重違紀，按照要求是要做退學處理的，還是得監護人親自到場。”班主任解釋道。

於是，在場所有人，都明顯地感覺到，少年的臉色在那一瞬間，冷了下來。

雖然柯月還坐著輪椅，雙目暫時失明。

但那一雙桃花眼，僅僅是閉著，都能讓人不寒而慄。

她沒有刻意顯露氣場，但舉手投足間，端的是一股上位者的氣質。

優雅且傲慢。

“王老師。”她冷笑了一聲，聲線喑啞，如同泛著寒芒的刀刃。

“我是他的兄長，這件事，我有沒有資格管……”

“輪得到你來過問嗎？”

“……”

整個教室鴉雀無聲。

在少年話音剛落的時候，柯雲明的鼻子就酸了，攥著的手愈發收緊，指甲幾乎都要嵌進肉裡。

他的眼眸裡閃爍出了淚花。

原本固執的小狼狗秒變小兔子。

儘管他已經成年，可哥哥總能讓他一秒鐘變成一個小孩子。

“所以，老師現在可以和我說說，具體是怎麼一回事了麼？”少年再度出聲。

這個人太可怕了……

班主任幾乎要流下冷汗，他硬著頭皮說道，“是這樣的，柯雲明同學在期末考試中，成績突然有了大幅度的提升，數學甚至考了滿分……”

“之前他的成績您也知道，考試基本不來，年年留級，這次突然……”

“所以，你就認為，他是作弊了？”

班主任面色一僵。

“柯雲明。”她笑了笑，喊了男孩的名字。

“告訴我，你考試作弊了嗎？”

“哥，我沒有。”柯雲明的聲音幾近哽咽，卻依然堅定。

“老師，他說他沒作弊，這件事就這樣吧，誤會一場。”

吃瓜群眾：“……”這樣就完了？

“可是……”

“王老師。”柯月依然面帶微笑。

“請問，你有證據嗎？”

“請問貴校的監控是拍下了他作弊的全過程，還是監考老師當場抓到了？又或者是有學生撿到了他作弊的字條？”

“我想這些都沒有吧，所以，你們就這樣僅憑成績斷定一個人作弊？”

“原來這就是大名鼎鼎的信源中學的處理方式，還真是令我大開眼界。”

柯月嘆了一口氣。

“王老師，據我所知，信源的考場是按照成績排序的，之前柯雲明一直是年級倒數，那他所在的考場的考生，成績一定也和他差不多。”

“所以，如果你認為他數學的滿分是抄出來的，那請問，是抄誰的呢？”

“那也可能是他提前弄到了標準答案……”班主任艱難地扯出一抹笑。

“哦？”少年又笑了，“那看來信源的出題老師還真是不嚴謹，連考題都能洩露出去。”

全班都傻了，個個大眼瞪小眼。

“季叔，問一問王老師，哪個是柯雲明的座位，幫我看看，他的桌兜裡都有什麼東西。”

季安應聲，去了柯雲明的座位。

柯雲明的座位在最後一排，最靠近垃圾桶的位置。

少年人的桌兜裡總藏著稀奇古怪的夢，季安在裡面找到了雜誌，鋼珠，已經掉了色的三階魔方，滿是塗鴉的課本……

他在最底下找到了想要的東西。

“少爺，有一本奧數題。”

“翻開看看，是他的字跡麼？”

“是小少爺所寫無異。”

“寫的怎麼樣？”

“已經被寫完了……正確率很高，每道題旁邊還有批註和詳細解析。”

季安在這本書裡又找到了一樣東西。

“少爺，書裡還夾著一封信，是全國數模競賽的決賽邀請函。”

柯月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老師，所以你認為，能收到數模競賽決賽邀請的學生，沒有實力能拿一個數學滿分的成績？”

班主任已經啞口無言了。

她冷哼了一聲，“老師不妨等下次考試，柯雲明數學成績不及格了，再來和我聊聊作弊的事。”

……

校園裡，柯月坐在一顆巨大的梧桐樹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微風拂過，梧桐葉落了一地，也沾了少年滿身。

柯雲明從教室裡出來了，踩著一地的落葉，走到柯月身後，站定。

少年睜開了眼睛。

“你倒是給了我一個驚喜。”

“哥……”

“差不多六七年了吧，你為了偽裝成一個廢物，讓我放鬆警惕，還真是煞費苦心。”

她笑了笑。

她早該想到的，虎父無犬子，柯哲恩的兒子，又豈會真的是一個草包。

還真是好算計啊，那麼，她這個好弟弟，想從她手裡拿到什麼呢？

“怎麼，裝了六七年的廢物，現在不想裝了？”

“哥，不是那樣的……”柯雲明在那一瞬間慌了。

“如果你想要的是柯氏，那大可不必費心思。”柯月聲音裡沒有一絲溫度。

“我會用柯氏所有的資產，成立一個基金會。這個基金會可以資助你上學，負擔你成長所需的一切費用，包括衣食住行。”

“直到你大學畢業，有了穩定的收入來源，結婚生子，成家立業。”

“你還可以當以前那個出手闊綽的貴少爺。”

柯雲明愣住了，“哥哥你……不打算管我了嗎……”

“柯雲明，我對你仁至義盡了。”

少年重新閉上了眼睛，她揮手，示意季安帶她離開。

“哥，我不想待在蘇家……”他幾乎要留下眼淚，“哥你帶我走好不好……”

輪椅停住了。

柯月微微轉頭，笑了。

“不要再來找我了。”

“柯雲明，你記好了。”

“你應該恨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