闌珊處

老街上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一路都有小販的叫賣聲。

“冰糖葫蘆！賣冰糖葫蘆咯——”

柯月下意識地循聲望了過去。

“最好是那完整的白芝麻粒，等吃到了嘴裡被咬碎之後，所有的香味兒才會一股腦兒地迸發出來……”

這是沈清歌日記裡的內容。

月兒，媽媽給你買糖葫蘆吃，好不好？

可惜她沒有，一次也沒有。

騙子。

少年微微垂眸，將帽簷壓低了些。

許是她一時間有些失神，兩輛並排行走的腳踏車差點撞到一處。

幸好林沉及時幫她扶住了車頭。

“小心點。”察覺到柯月有些心不在焉，他問道：“在想些什麼？”

“沒什麼。”柯月說道，“也許是，第一次收到壓歲錢，有些驚喜罷了。”

沈清歌不會記得這些，柯哲恩就更不可能了。

他的眼中從來只有利益，不會在意這些。

要說，這還是少年第一次完完整整地體會到過年的感覺。

還算新奇。

對聯都已經送完了，其實柯月沒幫上什麼忙，主要都是林沉在打理，她一路看著風景。

可不知怎的，竟然也有人給她塞紅包。

“我和林琛小時候收到壓歲錢了，總會在當天就忍不住花個精光。”林沉笑了笑，“你呢，有沒有想好怎麼花？”

“沒想過。”

這麼點錢，也買不了什麼。

“那，想不想去城裡逛一逛？”

今天的天氣雖然算不上暖和，但勝在無風，適合出門。

少年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笑了笑。

然後，用力踩下踏板，突然加快了速度。

兩人的距離一下子被拉開了老遠。

林沉被弄的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抬眸看向柯月的背影。

陽光給她的身影覆了一層毛茸茸的金邊，風吹起了她的衣角。

她就和那折射出剔透光亮的冰塊一樣，似乎在下一秒便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過這次林沉並沒有驚慌失措。

他彎唇，也踩下了踏板。

因為這次，他能夠追上。

八水繞長安，黃河的眾多分支都會在這裡縱橫交錯。

長安不缺河堤。

所以他們可以一路沿著相對而言人流稀少的江濱公園的小路，在城市裡穿梭。

他們互相追逐著，逐漸傾斜的日光把兩人的影子拉的老長。

漸漸的，身上出了汗，呼吸間會噴灑一點白霧出來。

體力消耗的差不多了，就下了車，慢慢地推著走。

徹底走累了，就索性舍了腳踏車，改乘了地鐵。

長安的地鐵總是繁忙而又擁擠。

因為這個城市只有五條地鐵幹線。

倒不是政府吝嗇。

林沉笑著說道，“我們現在乘的這條線，足足修了5年，中途還重新規劃了一次，只為避開一座古墓。”

俗話說，南方的才子，北方的將，陝西的黃土埋皇上。

長安的地鐵難修，黃河水漫了又降，黃土一層一層堆上去。

每一層土，都埋葬著一段歷史。

“所以啊，長安的地鐵施工時，動不動就會變成大型考古盜墓現場。”

一不小心，就會挖開一段千年的時光。

“我以前的小學操場底下就有個個古墓，聽說是個縣官的。下雨的時候，水就直接順著墓道排出去了。”

所以人家縣官專門修一座墓，敢情就是給你們當下水道用的？

少年不免覺得有趣。

地鐵人多，林沉幾乎是在附耳低語。

就像是小情侶間的悄悄話，恰到好處地保留了那一份美好的曖昧。

冬日的白天太過短暫。

短暫到等他們從地鐵出來時，天已經黑透了。

於是少年又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長安。

大唐不夜城。

北起大雁塔廣場，南至唐城牆遺址，燈火貫穿了整條慈恩路。

與白天的那個承載著厚重歷史，滿是肅穆莊嚴感的古城不同，夜晚的長安，多了一絲這個時代特有的鮮活。

燈火闌珊與古舊城樓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處。

華燈全部被點燃，驚心動魄的盛唐美感。

長安的確是一座有魔力的城市。

不然，怎會讓柯月，也不自覺地被這迷離虛幻的夜景所感染？

七點整，雁塔廣場的噴泉開始了表演。

他們一起撐著傘，從水柱底下走過。

偶爾會有攝影愛好者在城市裡穿行，也許不經意間，你便會成為他人眼中的風景。

夜色越深，煙火越重。

等到《再回長安》的演出結束，晚風漸涼。

所以，林沉就帶著柯月，一個商場一個商場地鑽。

城市的地下商城總是供足了暖氣的。

不僅不冷，甚至還可以直接摘了圍巾和手套來。

商場裡有一家很大的電玩城。

“要不要進去玩玩兒？”林沉問道。

“好啊。”

跳舞機，音符不斷地上浮閃動，這已經是最高難度了，少年卻依然遊刃有餘。

“想不到你還會這個？”林沉有些驚奇。

實在是這種休閒娛樂的東西，太不符合柯月那一貫冷漠的性子了。

少年彎起了唇角。

“以前經常帶柯雲明玩這些。”

為了把柯雲明培養成一個不學無術的校霸，柯月可是沒少帶他出入遊戲廳、網咖這類場所。

“所以，那些街頭混混會的東西，我都會。”

她略一用力，單手撐地直接完成了一個高難度的街舞動作。

一旁圍觀的人瞬間喝起彩來，當然，妹子居多。

林沉當然也不甘示弱，分數和少年幾乎是不相上下。

半首歌過去，兩人旋身，互換了跳舞毯。

人群中又是一陣歡呼。

兩個風格氣質截然不同的帥哥，卻又配合的那麼默契，實在是顏黨的福利。

他們玩了一局之後便混在人群裡開溜了，避免了被追著要聯絡方式的尷尬場面。

娃娃機永遠是很多人想嘗試又不敢嘗試的專案。

林沉卻自信滿滿地扔了一個幣進去。

機械爪鬆開。

他把新拿到的皮卡丘玩偶得意地在少年面前晃了晃。

柯月卻不以為意。

“老闆，來200個幣子。”

半個小時過後……

林沉左手拎了一隻垂耳兔，右手兩隻柴犬，帽兜塞著個綠皮豬和胖紅，懷裡還抱著一堆毛茸茸。

兩人頂著步行街上一眾小孩羨慕的眼神招搖過市。

少年把玩著那隻皮卡丘，頗有些遺憾，“可惜後來，那老闆不願意再賣給我遊戲幣了。”

“沒直接被趕出來算老闆脾氣好了。”林沉有些哭笑不得，“……這麼多玩偶，你打算怎麼處理？”

呃……帶著這麼多東西，確實不好逛街。

五分鐘後。

兩人並排坐在某座天橋上，圍巾被展開平鋪在了地面，所有的玩偶都被擺在了上面。

林沉看了看一旁立著的牌子：“50元一隻。”

他又轉頭看向少年，“這麼貴……真的能賣出去麼？”

柯月枕著一隻胳膊靠在了背後的欄杆上，聞言，她笑了一聲，悠哉悠哉地點燃了一根菸。

“林大隊長，你要對你的魅力有點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