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全身上下冒著一股熱氣,他拼了命地在海水將他整個人淹沒之前半截身子趴住了扣緊的沙土。

霍嘉言還是活了下來,縱然狼狽得彷彿剛從野外逃生回來,半條命都送去了海里,那腿上的一瞬間的知覺卻再也沒能找上門過,彷彿從來都是臨死前迸發的錯覺。

往事不可追不可憶,現在的霍嘉言怕是再沒有從前赴死的決心下海,又被遲遲而來的董鄂董襄兩姐弟發現扛著送回醫院,傷口發炎化膿,又是大病了兩個月的。

從那之後,事情發生的太多了,霍嘉言好似已經喪失了選擇死亡和失敗的權利,只有不停地謀算,不停的計劃,不停地報復和勝利。

那兩次的失敗,似乎就是他一輩子的報應,他再也沒有失敗過。

霍嘉言笑著看著安暮雨,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因為太陽的出現,海洋的溫度從心中會感受到有些許的變化,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感同身受吧?要是在岸上,就不一樣了。”

安暮雨似信非信地點了點頭,“好吧,回去吧,起得太早,我好像都有些餓了,我想吃豆漿油條和煎餅,還想吃屋裡廚師做的桂花糕。”

霍嘉言無奈地瞥了一眼似乎識破自己的謊言,也開始張嘴亂說的安暮雨,矽了一下她的鼻子嗔怪道:“這是外國的海島,哪裡給你弄些什麼桂花糕,等回家吧,嗯?”

點了點頭,安暮雨的心中暖洋洋的,已經拂去昔日的灰暗。

細數過往的日子,只有身在霍家言的身邊,自己才能真真切切察覺到什麼是愛,什麼是守護。

只要看見他,自己就什麼都不怕了。

“回去之後,先去見見老爺子吧,他想見你很久了。”

安暮雨詫異地抬頭看了一眼霍嘉言。

霍家老爺子,是從小撫養霍嘉言長大,但卻從來不管霍嘉言的那位霍家人嗎?

再次見到孫迅伯的時候,他似乎徹底擺脫了被孫家命運桎梏的困擾,圍繞在頭頂的烏雲煙消雲散,他的神色顯得格外精神,他看著與霍嘉言的手牢牢牽在一起的安暮雨,笑得十分溫柔,“霍少,我真的很羨慕你,能夠得到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不像我這一輩子也就止步於此。”

霍嘉言頭一次正視面前這個無用的男人,他簡單安慰的話裡帶著一絲複雜的意味,“你自由了,孫公子,我想杜小姐也是。”

心頭一暖,安暮雨側目驚訝地看了霍嘉言一眼,人人都知道死的是孫少夫人,杜鵑這個名字好像隨著嫁入孫家而消失在了他們的口中,霍嘉言是真真切切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

似乎從來都沒有想過這一茬,孫迅伯笑得十分勉強又懷念,他的手指輕輕轉動著不久前帶上的婚戒,“是啊杜鵑解脫了,她與我在一起只會不幸,我會用下半輩子紀念她。”

“兩位好走,這些天照顧不周,等以後孫家安定了,再請兩位來格瑞納島遊玩。”孫迅伯的雙手一一握過霍嘉言同安暮雨。

眼前這個男人似乎放下了又好像完全沒有放下,一輛警用直升機從頭上飛過,孫迅伯笑得慘白,“臨別前的最後一場大戲,還請兩位觀看,願你們都不用受著這世俗煩惱的牽掛,遠離明爭暗鬥。”

遙遙地伴隨著警笛聲響,遠處有人聲傳來,“孫迅伯先生和孫妍和小姐在那裡,兩位涉嫌參與一樁婚禮謀殺案,請跟我們走一趟。”

安暮雨將疑惑的目光投向霍嘉言,卻見他似乎毫無意外,朝著孫迅伯點了點頭,“孫公子,再會。”

海水一潮接著一潮地順著輪船向後湧去,安暮雨走到在甲板上的霍嘉言身邊,託著腮看著猛地扎進水裡的海鳥,細長的喙裡叼著肥美的小魚兒遠去,“說是孫家內鬥,杜鵑一定是其中的犧牲品,我能猜到孫迅伯是人面獸心的惡人,可孫妍和這樣看著張揚性子的嬌小姐,居然也會涉案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霍嘉言無奈地摸了摸安暮雨的腦袋,隨後輕輕嘆了一口氣,“什麼樣的家族培養出什麼樣的人,孫老爺子並不是手上乾乾淨淨的人,他親自帶出來的孩子自然也不會只有一層面具,這些陷害都是大家族的異常,便是像霍家這樣的人家旁系同主家之間為了利益都可以掙個你死我活,更何況孫老爺子已經活不久了呢。”

他說,孫老爺子想要孫女平平安安一輩子的願望怕是隻是奢望,這一件事情之後孫妍和會代替孫迅伯坐穩孫家家主之位,而這一次京城眾多人家之中,只邀請了越家同霍家兩氏。

對安暮雨的行為,是挑釁也是試探,孫老爺子拗不過孫女兒的心意,想要挑選一個強大的家族強強聯合,若是霍嘉言在這種小女兒家的欺辱之中都不在意安暮雨,那自然,安暮雨也會如孫迅伯眾多妻子一樣玉殞香消,成為硃砂痣,孫家回事霍氏新的聯姻物件。

可是霍嘉言並不給面子。

而越江遲的到來,一則是因為他是新娘杜鵑的“遠房親戚”,又是京城中實力還算不錯的家族出生,雖然比之霍家定然不足,但是越家么子這個身份足以令孫妍和將他碰上高地還握在手心。

“可惜啊,越江遲心有所屬而且註定一切都不能如願。”

霍嘉言幽深的目光投向了安暮雨,安暮雨面頰一紅,在這樣專注的目光下好似心中那一點好奇與羞澀都無所遁形。

“幹什麼這樣看著我,我與越江遲清清白白這你都知道的,不然我也不會偷偷發訊息讓你過來解救我。”

“不是這個,你看。”

霍嘉言將手機遞給安暮雨,上面赫然播放著一個影片,那便是越江遲將安暮雨一把拉住,強制把人懟在樹幹之上。

那一張原本英俊挺拔的臉因為情緒的爆發而略顯猙獰,安暮雨在其中卻被打了馬賽克。

輕蔑地笑了一聲,霍嘉言根本不屑於與這樣的人做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