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如今身邊有了霍少,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說好我做的錯事一筆勾銷,誰承想連我的訊息都不願意回了。”

他皺巴巴著一張臉,喘著細微的粗氣坐在安暮雨身邊,“死去的那個女人叫杜鵑,算得上……是岳家的一門親戚吧。我之前想要約小雨過來,也是攀著她的矯情來的。”

安暮雨一下子皺緊了眉頭,“你跟新娘很熟悉?你怎麼知道她已經死了而不是發病或者是其他的?你為什麼一點兒都不傷心。”

直到現在,安暮雨還是認為越江遲只是還沒有徹底變異的小變態,他心中基本的道德倫理依舊還在,只是那對霍嘉言的嫉妒消散不去罷了。

越江遲臉上閃過一抹奇異的神采,姍姍來遲的悲傷才回到他的臉上,“我也很難過,可是逝者不可追,這是杜鵑姐的命,她自己也知道嫁給孫迅伯這是遲早的事情,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提前了而已。”

越聽越迷糊,安暮雨看著越江遲神神叨叨的模樣,自覺是問不清什麼能用的東西,好像他這一趟拘留所旅行,還把腦子忘在了裡間似的。

她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塵,毫不在意地起身,“不管什麼也好,已經過去一段時間,我該回去找霍嘉言,不然他該著急了。”

“小雨。”越江遲突然身形一閃擋在安暮雨的面前,看著她胸前那根脆弱易斷的帶子,眼神幽深,“杜鵑的死有蹊蹺,孫家或許會封島哦,你不好奇?”

安暮雨心中終於出現一絲不耐煩,她揮手想要將越江遲推到一邊,不料卻被他一把握住手腕,抵在了粗壯的大樹上,“這些與我都沒有干係,放開我,我得去找霍嘉言了。”

安暮雨的臉上滿是煩躁的神色,她是一個讓人操心壞了的人,在此刻她頭一次厭惡自己為什麼要認識越江遲。

“放開我,你弄疼我了!”安暮雨癟著嘴巴說道,見到江遲怎麼都不願意放開她,乾脆放棄了掙扎,“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

越江遲臉上的笑意一直浮現著,可嘴角卻是怎麼都不願抬起來,眼眶裡滿是深紅的血絲,像是在黑暗中行走許久卻看不見歸途路,已經發瘋了的惡獅,他一把握住安暮雨的肩膀,滿臉痛苦,“我以為在醫院的時候,小雨你已經完全相信我了,為什麼,為什麼你不願意對我有一點點憐憫,為什麼你現在連看我都覺得噁心?”

低低地嘆了一口氣,安暮雨覺著此刻眼前的越江遲就像是一個聽不進道理的瘋子,你說什麼他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我們之間原本就是普通朋友,越江遲,我現在要去找我的丈夫了,明天我們再約時間好好敘舊好嗎?我們一開始不就說過要在格瑞納海島吹吹海風,看看日落嗎?我同意了。”

不過是緩兵之計,如果說之前安暮雨還不太相信霍嘉言所說,現下看見越江遲這樣的精神狀態,她是確確實實感受到一絲同前世的江遲走到之後的瘋狂。

昔年項羽在靈璧邊遭遇兵敗,四面楚歌,可劉邦卻不肯將路封死,為的就是怕項羽背水一戰。越江遲如今雖然沒有窮途末路,可對他而言,名與利都被霍嘉言摧殘得差不多,還不如殺了他的好。

越江遲暗淡的眼神突然亮了一點,笑意突然不像是在人皮上,而是真誠了許多,“真的嗎?那太好了,小雨我就知道你還是跟從前一樣善良,才不會被霍嘉言給洗腦,你不知道我是多麼真心實意的喜歡你。”

越江遲白到發光的手指輕輕拂過,從安暮雨的太陽穴一直慢慢眷戀地磨蹭到她的脖子,目光鎖定在白皙的血肉上沒有動彈,“我多想擁抱你,可你大概是不願意再靠近我了,也是就我這樣貓嫌狗厭的階下囚,連我親爺爺都覺得我晦氣至極。”

一陣惡寒傳遍全身,安暮雨只感覺到被他觸碰的地方都起著雞皮疙瘩,可面上絲毫神色不顯,既然已經耽擱這麼久了,也就不在乎時間過得在長久一些。

安暮雨握住她的手,全身重量都壓在樹幹上,試圖拉開同越江遲之間這令人不適的距離。

“你剛剛說杜鵑的死有蹊蹺是怎麼回事?”

越江遲倏然放開他,彎腰做出一個“請”的姿態,“小雨,那裡有一個亭子,我們邊休息邊說。”

安暮雨看著他點了點頭,又趁著越江遲興致勃勃給她介紹這島上風土人情、盤根錯節的往事之事,偷偷拿著手機給董鄂發了一條定位。

坐在了堆滿落葉的深榭亭中,越江遲掏出手帕給安暮雨擦乾淨座椅上的灰塵,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安暮雨滿是殷切,“來,坐這裡。”

安暮雨卻沒有理會他,自顧自地脫下披肩外套直接放在另一個座椅上,“說吧,我就當聽鬼故事了。”

越江遲掀起眼簾幽幽地掃了安暮雨一眼,臉色也是冷的瘮人,忽然之間他的嘴唇顫了顫,不知是笑還是哭,語氣中淡淡的彷彿在說一個根本不認識的陌生人。

“杜鵑,是死在了孫家內鬥中。說來可笑,孫迅伯愛上了孫老爺子給他挑選的妻子,不知道是礙於保護還是當真覺得不配,每一次接觸都用盡手段地折磨杜鵑,這在孫家同杜家都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好像那哀嚎就是孫迅伯故意讓所有人聽見的,這不過是孫大公子微不可及的對於父權的反抗。”

安暮雨不安地轉動著眼珠子,她似是不解卻又攥緊了拳頭,下意識抿著嘴唇,“你的意思是虐待?世家大族的聯姻縱使沒有感情也不過是各玩各的,除非兩方之間差距過大,可孫老爺子又怎麼會選上一個毫無根基和優勢的女人同自己的孫女聯姻。更何況……她還是你們岳家的親戚。”

嗤笑了一聲,安暮雨才看清越江遲眼中的冷凝。

“小雨,這個世界總有那些爛了的人,穿著人模狗樣的軀殼,做著人畜不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