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焱的車子才駛出街口,蘇央的電話就打進來。

女孩聲音很低,發著顫,"許焱,屋裡好像有人來過……"

輪胎在水泥地面擦出痕跡,剎車聲在深夜裡格外刺耳。許焱拐彎往回開,"出來街口先,不要用跑!"

蘇央抓著手機從二樓下來,穿過小客廳,開門往外跑。在看見遠處車燈時,放慢速度,停在一盞路燈下。

許焱停車,下車就喊她上車鎖好門,自已則迅猛跑進院子裡。上上下下找了遍,沒人。打著手機照明,繞著院子外邊走一圈,沒有可疑的地方。

小刀領著幾個人過來,聚在院子門外,蘇央在他們身後,臉上沒有之前的煞白。接到許焱電話時,小刀正在酒吧櫃檯閒著,聽他說院子進了賊,喊了人就趕來。

"打電話給老張不?"小刀問許焱,許焱卻盯著蘇央看。

"屋裡少了什麼沒?"許焱是問蘇央。

幾個大男人互看了眼,退開了些,他們都第一次見蘇央,來的路上小刀叮囑過,院子裡住的是小祖宗,是姑奶奶,不許看!不許問!更不能撩!

"焱哥的新寵?"

副駕位一男的來了興致,帶著八掛的笑,被小刀猛地拍了下後腦。

"新寵你媽!那是他妹妹,他心肝!"

"焱哥不是孤兒嗎?!"

小刀嘖了聲,"不是親的勝過親的。"

幾人似懂非懂,埋頭不吭聲,直到看見許焱的車,小刀去敲車窗,車裡下來個女孩,大家才傻愣了一會。

蘇央神色變了下,搖頭。"沒仔細找,只知道櫃子裡被人翻過,行李箱也碰過。"

"找老張派人來查查,看有沒有留下指紋什麼的……"小刀又提了句,許焱才偏頭瞥他一眼。

"都回去吧,明天安排人過來裝監控裝置,我聯絡老張。"許焱說完就進了屋裡。

蘇央向小刀他們說了聲謝謝,也跟了進去。

許焱蹲在仔細檢查門鎖,發現真的有被動過的痕跡,鎖沒壞,是專業手法。

客廳裡有一陣很淡的味道,不是香水,也不是潮溼的氣味,窗戶被蘇央開啟,風扇也在轉動。

他抬腿上二樓,蘇央跟著,亮著米黃的燈,兩張床鋪都疊得整齊,桌上亮著檯燈,衣櫃門半掩著,抽屜邊露著布料,兩個行李箱一個橫著一個豎著。

"仔細找找看,丟了什麼沒有?"

許焱說完走向陽臺,兩邊看了看,圍欄上沒有腳印,奶奶以前的臥室仍有股味道,窗戶緊閉。

蘇央翻了會衣櫃,揹包裡邊有個零錢包,裡面幾百塊現金還在。她又蹲下去檢查抽屜,最後摁密碼開啟行李箱,裡邊是冬季衣服,還有個小布袋,裝著的證件全在。

箱子邊角塞了個緞面袋子,草綠色很惹眼,她抓起看了會,許焱的腳步聲走近,她又塞回原位,將行李箱合上,摁鎖。

"少了什麼?"

許焱站在她身後,看她仍蹲在那。

蘇央心跳加快,壓都壓不住,一隻手掌握住另一隻,不讓手指尖抖,可嗓音還是帶著一絲緊張跟不安。

"少了幾件內衣內褲……"她聽見自已說,"新買不久的,很漂亮的款式。"

許焱豎立在那,僵化著,沒接話。

直到蘇央慢慢地站起來,將兩個行李箱推在牆角邊,垂著腦袋在衣櫃裡拿衣服,抱著下樓。

不一會兒,一樓浴室響起水流聲。

許焱才抬手抹了把臉,退後兩步,坐到床上,緩緩往後倒,壓在鬆柔的被子上。

紗帳跟床單是洗過的,有陽光殘存的味道,他伸手抓過枕頭壓在臉上,一股水果味香氣,是蘇央頭髮上的,那晚在樓梯間吻她,也嗅到了。

她睡的……是他的床!

聽到手機裡蘇央的聲音那一刻,驚慌只在一瞬間橫行遍體,許焱連呼吸都嚇斷了。

他想起那個冬天,蘇央升高二的那年,是許焱救了張臣的那年。

在醫院搶救那會,田山跟一大班人馬匆匆趕到,陣容誇張,還帶著私人醫生。

張臣傷勢嚴重,不宜轉院,最後在青州城中心醫院動的手術,不過是由另一個醫生團隊操刀。

許焱當時就在走廊看著,手機在車禍現場弄丟,他只能跟醫護人員借,給幹活的修理廠,還有蘇央,說明一下情況。

衣服裡有一大片乾涸血跡,連灰色運動鞋都沾了血,他沒受傷,身上的汗早已經幹了,路過的人對他注目,有家長看見拽走了驚呼的小朋友。

許焱全然不在意,還了手機,就脫了身上的衛衣,只穿著裡邊的白色短袖T恤。抬手本想將手裡衣服扔垃圾桶,動作一頓,不能扔,這件衛衣是蘇央去年送的生日禮物。翻了個底面,隨意披在肩上。

走廊裡有交警,有公安,最後連局長都跑來了。許焱等到不耐煩了,問一旁做筆錄的交警。

"能走了沒?"

那名交警兩頭望了望,對許焱擺了擺手。

第二天,田山出現在許焱跟前,遞了張支票給他,許焱摘下手套,低頭數了數,6位數。

"他讓你給我的?"許焱問,用手指彈了彈支票。

"我個人給的。"田山語氣溫和,臉上疲憊不堪。

許焱一愣,看著田山不像開玩笑,緊接著將支票遞還給他。

"那我不能要!我救的又不是你,再說,救他是個巧合,我不是衝著錢去的。"

田山沒接,許焱就把支票塞入他的西裝口袋裡。

"他救過來了嗎?"

許焱打量田山,這年紀不像是什麼長輩,難道是兄弟關係,可這張臉跟那個男人沒有半點相似度。

田山看穿他,笑了下。"他是我上司,手術算是成功的,人還沒醒。"

許焱點頭,又聽他說。

"當時你在場,夫人臨終前有跟你說什麼嗎?"

昨日發生的,許焱也是第一次碰見,驚險恐慌,大冬天季節,他全身冒著汗。

"那位太太抓住我的手,叫我救他,她說,求求你求求你,接著便閉了眼。"

最後,田山紅著眼眶離開,只留了張名片給許焱,說以後有什麼需求,隨時給自已打電話。

燙銀紙質上只印著張氏集團田山,還有手機號,許焱頭一次見識這種名片,回家還跟蘇央提起過這事,但很快,他自已也拋之腦後。

許焱幹活的修理廠,幾天後被轉讓了,原先的老闆拖家帶口,領著錢就搬回老家。臨走前算好了工資發給大家,還訂了一桌好吃好喝的當散夥宴。

雖然加上許焱才5個工人,可大家一時半會也蒙圈了,老闆卻樂呵呵地告訴大家,活照樣幹,生意照接,只是老闆換了個人而已。

許焱聽了沒太在意,他不屬於修車專業人員,只是個打雜的,平日裡搬上搬下,給同行送些配件,給客人拖車什麼的,工資不低,晚上不用加班。

上個月開始,他就在酒吧兼職,當服務生,夜場生意不錯,"撈錢"的機會多。

許焱高三綴學後,就染回了黑頭髮,身高長到1米86就沒再長,肩寬腰瘦,相貌逐漸越長越英俊,從少年蛻變成男人氣息,看著比實際年齡成穩不少。

性子不是自來熟,話不多,願意幹活,不好強,跟同事們相處不錯。時間一久,憑這一身皮囊,當然也引來不少女生喜歡。

好幾次有女生攔住他表白,許焱當場拒絕。膽子大些的女生會問他,是有女朋友嗎,他變臉回應人家。

"關你屁事!"

酒吧的工作他沒瞞著蘇央,每晚凌晨才回家,有時累到忘了換工作服,倒在沙發就呼呼大睡。

蘇央打了盆溫水,輕手輕腳地靠近,蹲著給他擦臉擦手。

許焱身上有混雜的味道,她仔細嗅了嗅,有女士香水,菸酒,還有汗味。然後在他衣領邊,看見一個口紅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