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發了十幾條資訊給莎莎,打了幾通電話都沒人接。於是下班後,便搭車去莎莎的住處。

秋日夕陽似火西下,只有單層的獨立平房,門前搭著延伸出來的屋簷跟實木臺階,跟兩邊鄰居房屋都隔開數10米距離,更顯得這房子孤零又寒磣。

莎莎很少聊起她的家人,只提過自已是奶奶帶大的,沒有母親,父親嗜酒如命得重症去世,是個挺會攢錢的木匠。

葉子按門鈴,沒人開門,又打了莎莎手機沒人接,站了會才走出巷口攔三輪車離開。等到了家才發現莎莎,在十幾分鍾前發來資訊。

【在海邊玩潛水,手機沒注意調成靜音,擱儲物櫃,有事?】

【莎莎,嚇死我了,以為你幹嘛去了,兩天都沒回資訊,剛剛去你家了,你去哪海邊?南部?】

【在三亞玩,過兩天回去再聊。】

葉子打了串文字想告訴她,今天在公司聽到一些關於許焱的傳聞,可字打好了又遲遲沒傳送,想了下又刷掉,重新發。

【真好!那你好好享受陽光沙灘吧,公司開始放假,回來記得找我。】

之後莎莎沒有再回復,葉子點進她朋友圈看,沒有去海邊旅行的動態。最近的也是幾天前,拍自已跟許焱在公司飯堂用餐的照片,配文是:【南部分公司的伙食也很不錯哦!】

國慶假期第一天,青州城氣氛不錯,正紅包氣球跟七色彩旗隨處可見,各種大型聚會在飯店跟娛樂場所造成一度擁擠。

街上人來人往,許焱在公司頂層待了一整天。他推了幾個商業合夥的邀請,往年這個長假他都忙著四處應酬,穿梭於各類企業的宴請飯局,身邊只帶小刀,讓田七回香港陪家人。

張臣打來影片電話,他是昨晚才回國,前些天飛國外找女兒豆丁,父女倆聚了幾天。

對於許焱的打人事件,張臣的反應是笑得合不攏嘴,俊美優雅的五官,臉色白淨,細紋在眼尾上揚,反而更增了些男人味,穿著家居服,餐桌上擱著英文版經濟雜誌。

"你嚇到阿山了,他今早才告訴我,第一次看你在宴會場合失控,還不止一次。"

"我沒失控……"

許焱沉聲反駁,在陽臺邊的靠椅上坐著,神情懶散,穿著灰色短袖運動短褲,光著大腳板,手機攝像頭對著他下頜骨跟寬肩,正偏頭看落日餘暉的美景。

"好可惜我沒在現場,看來這個妺妹的魅力,不是你口中的‘只是個丫頭’。"

張臣仍繞著這個話題,"小公子範少,已經送這邊醫院做了場骨科手術,醫生團隊是田山安排的,醫院是自家公司的,人是醒了還躺著,放棄起訴是不可能的。"

許焱這時才扭過頭來,把手機抬了下,正對著臉,劍眉濃密,單眼皮眼睛狹長微揚,睫毛濃黑顯得瞳色深沉,臥蠶減弱冷冽感,年輕氣盛的一張臉被晚霞映成半邊暖色,另一邊有高挺鼻樑的影,薄唇微勾,明顯壓著火氣。

"讓他告,我看他想躺著活一輩子吧。"

張臣呵呵地笑,螢幕跟著抖動,有管家樣子的阿姨走近他,用上海話叫他吃藥,張臣抬了下手說等等,緩緩收住笑才說話。

"範少個人是不可能放棄告你的,可他父親大人要他硬是憋進肚子裡去,他不得不憋。"

許焱皺眉,聽他繼續說。

"他名下剛成立了個慈善基金,在這邊正是風口浪尖,怎麼能毀在自已小兒子身上,告你之前先落個強姦未遂罪名,這一波不是直接打落自家的數十億專案?你說他能不憋嗎?"

許焱聽了思索一會,臉上沒有多大起伏,眼底的火勢仍細微的亮。

那晚車廂裡的蘇央,即使只是裙襬被掀高了些,旗袍還是齊整的,但那張紅透帶淚的臉,無力地咬下唇,披頭散髮的無助,畫面仍衝擊巨大,許焱已經想要回去把地上那人給撕了。

身後人影越來越多,範少那幾位友人高喊著要動手,被工作人員攔著,小刀看了眼車後座,雖然被許焱擋得嚴實,也明白是怎麼回事,背上剛捱了一拳,他緩過神來,回了數十拳過去,田山跟保鏢也沒來得及攔住。

"資本家最怕的還不是資本本身。"

許焱記住張臣說的這句,微垂眼瞼,舌尖頂了一下腮幫,怪自已當時下手太輕了些。

"其實讓我好奇的是,那位科研才俊方南先生,為什麼不起訴你?聽說他第2天就飛回印尼。"

這時許焱的神情果然起了變化,眉峰挑了下,睫毛也跟著揚起,眼裡閃過不自然的閃退。

張臣抓重點說,"雖然只是一拳,你可知道他那張臉有多值錢……"

許焱聽到這反而躁了起來,失去耐性的煩,抬手撥了兩下眉毛上的劉海,張嘴就是火力十足。

"臣哥你別張口閉口提資本跟錢,這世上,你最不缺的就是這些!人都站在頂峰了,你就是個看戲的!"

張臣很輕地"哦"一聲,毫不在意許焱說的,舉著手機坐到沙發上。

"你存心想看我笑話就直說,對!我許焱火氣就是大!商場上我都是裝的!我他媽的就是在意蘇央!在意死了!"

"看到方南我就上火,他倆照片我都看了3年!看真人我真的看哪哪都不順眼!沒我高沒我帥,只是讀了個碩士,搞科研得了獎……"

許焱突地頓住,下一秒就不想說不下去了,手機甩在玻璃小圓桌上,螢幕一下對著鵝黃色天花板。

那邊的張臣早已經笑到沒形,半倚半靠在沙發抱枕上,接著咳嗽了兩聲,仍不忘喊許焱繼續說啊。

許焱喘氣,想把火氣壓一壓,過了會才說。

"按時吃藥吧張總,還有,節日快樂。"

許焱掛了通話,用手抓了抓後腦頭髮,仰頭對著微涼空氣吼了一聲,把剛進門的艾姨嚇了一大跳,手上的菜籃子差些摔落地。

"艾姨,對不起。"

許焱下意識就道歉,從陽臺走到客廳,摁了主燈,走近她問。

"不是讓你放假嗎,怎麼又過來。"

艾姨笑著解釋說,兒子兒媳婦帶小孩去外地旅遊去了,反正在家也是沒什麼事。

許焱雙手叉著兜,倚在廚房門,看艾姨開啟冰箱門,將買來的食材,一件件放進去。

"焱總,我剛才在超市遇到央央小姐,她一個人,我看她好像買了水果酸奶跟泡麵。"

許焱聽了往客廳走去,語氣淡淡,"哦,是嗎。"

艾姨看他背影,輕輕嘆氣。

許焱明明很在意這個妹妹,而妹妹也對他有不一樣的"在意",為什麼這兩人的相處習慣那麼冷淡。

艾姨從西街那邊,聽了不少關於這對"兄妹"的事,虛虛實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兩孩子沒學壞,還各有出息。

"我本來想著跟她打聲招呼來著,今天超市很多人,我喊了兩聲,她沒聽見。"

許焱不接話了,用遙控開電視機,螢幕裡的國慶主題文藝晚會節目,伴著喜悅音樂剛剛開始。光鮮亮麗的男女主持人,十分養眼,特別是女主持,穿著粉色旗袍濃妝豔抹,兩人恰到好處合拍,用麥克風你一句我一句。

許焱死死盯住電視畫面,心裡卻在想蘇央了,其實不止在這一刻。

艾姨正在水槽盆裡洗魚,許焱突然在廚房門探進半個身體,不知什麼時候換了身衣服。

"我去接蘇央過來,吃飯。"

"誒!"艾姨又被他嚇一跳,手裡抓著黃花魚,轉身去看,許焱已經轉身走了,緊接著房門響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