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焱在紅燈時靠左停車,不一會兒,中間道有小車往兩邊挪,遠處消防車的警報聲響了很久,越來越清晰。

西邊晚霞仍帶著橙紅,夜幕將降,街燈似乎比平時亮得早。節日的馬路比平日擁擠,又剛好是晚高峰時間,車水馬龍人影憧憧。

消防車不斷按喇叭,終於擠出一條道,加速往左邊拐。許焱看紅燈秒數,伸手摸口袋,才想起自已走得太急,手機還擱在陽臺的桌上。

綠燈一亮,他踩油門,心想著蘇央應該待在家裡,可能開始煮泡麵。

天色漸漸暗下來,西街區的鋪面不多,但街上行人比平時多了不少,往3巷開的時候,那條巷口擠滿了人,還停著幾輛摩托車在旁邊,車子根本過不了。

許焱將車子靠邊,下車時才看見巷子上空有團濃煙瀰漫而升,一股不祥感由心而生,他拔腿往巷子奔去。

有人掩嘴低呼,擔憂的,唏噓的,揉在一起。巷子盡頭一片火光,連荔枝樹都燒著了一邊。

不少人在消防車邊上張望,有消防員奔跑出來,抓著對講機喊另一部車趕緊,抱著水龍帶的消防員匆匆往院子後邊,雲梯裡站了兩名穿防護服人員,抓著高壓水槍往院子裡噴灑。

許焱衝往火焰方向,被一名消防員拽住胳膊,"不能進!危險!"許焱甩手,咬牙就要往院子門鑽,又被一把攬住腰,"許焱!"

是匆匆趕到的小刀,使勁地抱著他往後帶,許焱曲手掰他手臂,嗓音帶著抖,"蘇……蘇央……在裡邊……"

"火勢太猛!你不要命!"

那消防員在旁邊喊,攥住他胳膊往後拽,說不確定裡邊有沒有人。許焱仍要反抗,大喊起來,"裡邊有我家屬!"

"蘇央!蘇央!"淚腺崩塌,許焱不受控制地哭喊,身上的牛仔襯衫被扯爛鈕釦,衣角從黑色牛仔褲拽出來,全身在掙扎。

小刀吃痛仍不肯鬆手,火光照亮三人身上,熱氣瀰漫開來,濃煙燻黑牆面,水流聲不止。

"蘇央……"許焱對火光大喊。

"許焱!"

一道聲音突然闖入,蘇央跑了過來,穿著針織衫牛仔褲,手裡的塑膠袋爛了個口,裡邊掉了些東西,一雙手臂撐著膝蓋大口喘氣,小臉同樣被火光照亮,額頭劉海滲著汗,低馬尾半松要散不散。

小刀這才吐出一口氣,鬆開傷痕累累的手臂。許焱卻僵住幾秒沒動,直勾勾盯著蘇央。

直到那位消防員反應過來問他,"家屬?"

蘇央放下手裡的袋子,向許焱走近,站在他跟前,偏頭跟消防員說,"是。"

她仰著臉,直視許焱,"我在街上閒逛遇到十一,準備一起吃飯,半路接到石婆婆家阿姨電話……"

許焱猛地伸臂將她抱個滿懷,摟得很緊,下巴抵在她肩上,微微歪著腦袋,胸腔起伏,無視幾米外的街坊鄰里。

小刀在邊上揉著手腕,看著他倆無奈地撇撇嘴,幸好是有驚無險。

蘇央被許焱帶上車,自已則又往巷子裡去,不一會,提了個新的塑膠袋,裡邊的酸奶跟泡麵被撿了回來。

蘇央開車窗接過袋子,聽許焱說。

"我讓小刀先送你回頂層住處,我留下處理,火勢控制住了,別擔心,晚點我就回去。"

"好。"

許焱轉身時,蘇央喊他哥哥,他隨即回過身。

蘇央欲言又止,手指縮卷著,最後說了句注意安全,看他抿了下嘴點頭,往巷子裡走。

蘇央到了頂層,按小刀說的數字輸入密碼,竟然是自已生日跟他生日的結合,許焱這狗!她嘻嘻笑了下。

屋裡燈火通明,飯桌上擱著熱菜熱飯。艾姨沒在,她把酸奶放進冰箱,泡麵擱櫃子。琥珀色的矮桌上有切好的水果盤,陽臺門半開,夜風習習。

玻璃桌上的手機亮著螢幕,蘇央走過去看,全是未接來電,還電量不足。

蘇央找充電線,沙發邊沒有,臥室門敞開,她便走了進去,開啟燈,一眼看見牆角的落地燈,跟院子小客廳的那個一模一樣。

手機在床頭櫃充電,她打量房間,推開一排衣櫃門,慢條斯理地翻動,全是男裝,滿意的關好門才走出客廳。

沙發又軟又寬,她曲著腿躺下,側著身子緩緩閉上眼。近兩晚她睡得不安穩,許焱今晚的擁抱給她莫大的安慰,其中還有一絲絲甜。

儘管院子著火實在令她很心痛跟意外,甚至穩約感覺到有什麼不安,可她現在就在許焱的屋裡,在屬於他的沙發上,蘇央的一顆心像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她想要好好珍惜這一份來之不易的"機會",她想著,該怎麼跟許焱提起母親子香的事,還有收到她的老舊手機跟語音,是她回青州城了嗎?

可手機裡沒有儲存任何號碼,只有幾張她小時候的照片。她說自已快不行了,是真的生病?還是隻是個圈套?

蘇央想著想著,便沉沉地睡了。

許焱在近11點才回的家,換了鞋,走近沙發邊,蘇央枕著胳膊在熟睡,呼吸平穩。

他進屋裡浴室,洗頭洗澡,在裡邊吹乾頭髮才出來,把桌上飯菜放在微波爐加熱,坐下吃飯,期間抬了兩三次眼,沙發的女孩仍睡得很沉。

最後他猶豫了好久,把主燈關了,留了暖色吊燈,伸手將蘇央抱起,人才剛站直,她便睜開了眼,巴眨了兩下。

"你回來啦。"

蘇央說完,不自然地舔了舔嘴唇,又問,"幾點了?放我下來。"

許焱把她放回沙發,看她坐起身來,帶些緊張的扯衣領,長髮微亂。

"快1點了,要洗澡就去衣櫃挑一套湊合穿,明天才讓艾姨給你買女裝,你睡屋裡吧,我在這睡。"

許焱說完沒看她,往臥室走,不一會兒手裡抱著毯子出來。在蘇央的視線下,倚在沙發另一頭,曲起雙腿。她下意識地挪開,最後站了起來,張口又不知該說什麼,想了想,吞吞吐吐地說,"晚安。"

蘇央在浴室洗頭洗澡,裡邊備好了未開封的牙刷跟毛巾,她洗著洗著有些走神,腳底差些滑倒,洗髮水跟沐浴露都是松木香,她莫名地喜歡。

對著朦朧不清的鏡子吹頭髮,身上全是許焱的味道,黑色短袖T恤,一條米色運動短褲繫著腰帶,頭髮完全乾透時,一張臉也燙得不行,輕輕拍了拍臉,才走出浴室。

投進那張深灰色的大床,她抱著枕頭,嗅到淡淡煙味,下意識滾了兩下,心臟砰砰直跳,落地窗簾半掩,借夜色能看見陽臺圍欄。

臉埋進枕頭,不自覺就想起第一次跟許焱的親吻。

他借醉,她裝睡,藉著迷迷糊糊的酒勁,蘇央被他俯下身吻了一下。連同心臟的跳動,也被挑撥一把。

她不敢睜眼,感受到他跪在沙發邊,一雙熱燙的手掌捧著她的臉,唇部再次抵住她,很輕很輕的吮吻。

煙味比酒味濃,蘇央猜他一邊騎摩托車一邊抽菸,一雙手無措安放的緊握著,連呼吸都下意識地放輕。

心底一個聲音嘀咕,許焱是喜歡她的,一定是。

在蘇央感覺自已快要憋死的上一秒,許焱才鬆開,手掌也慢慢收回,站起身進浴室,洗了個很漫長的澡。

當他擦著頭髮走出來時,沙發上的女孩已經上了樓,彷彿之前只是一場心悸的春夢。

蘇央在樓上一夜未睡,手指碰了下微腫的嘴唇,腦子裡軟成一灘糊漿。心想明天許焱會跟自已說什麼?會不會很尷尬?會不會若無其事地早起送她上學?

清晨陽臺,小鳥跟往常一樣吱吱喳喳,晨曦在荔枝樹上碎著光,鬧鐘響了,蘇央有點難受的醒來。

頭有點暈,起身換好校服,拎著書包下樓,腳步放輕,桌上果然放著包子油條,還有冒熱氣的豆漿。

她垂著腦袋走進浴室洗漱,出來的時候,門邊站著的許焱還在跟小刀講電話。蘇央坐下先吃早餐,這時許焱笑了起來,一邊講電話一邊往沙發坐。

她垂下眼簾,小口喝豆漿,掰開肉包吃,聽見他說。

"不太記得,反正嘴挺軟的,我被她摸了半天,那妞膽子大,趁我斷片。"

"挺性感的,今晚她還來酒吧找我的話……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