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逸沒輕沒重地嚇唬他們幾句,便不再搭理他們。也沒說讓他們坐下歇歇。只彎著腰問老太太:“這會兒有沒有想吐的感覺?”

老太太說沒有。

方逸又說:“那你躺著,不舒服的時候叫我。”

老太太說好。

王泉這才上前問老太太:“病了多久了?還要住多久院?醫生說要怎麼治療?”

畢竟是兒子嘛,多少要裝裝樣子。

老太太閉著眼就說了一句話:“不需要你們關心。”

王泉被威脅過來,本就有怨氣,這會兒就著老太太的話,開始發牢騷:“我看你是病糊塗了。我是你兒子,不關心你關心誰呢?你這住院也沒提前給我們打個招呼,怎麼治療,要花多少錢,也好讓我們有個準備呀。現在生意都難做,嘴都糊不住,更不用說手裡有閒錢了。講出來不怕人笑話,我們一家三口就算把喉嚨扎住,不吃不喝也籌不來錢呀。”

老太太對自已的兒子再瞭解不過,知道他是個白眼狼,根本沒指望他給自已出錢治病,就回懟他:“你這會兒該哭你娘,不該哭窮。沒張口跟你要,你倒是主動提起來了。”

方逸不想聽他們繼續聒噪,抬眼瞪著郎舅兩人:“都不要再說了。讓老太太好好休息。這次就看你們表現,誰照顧老太太盡心,誰就可以不攤錢。”

三個人大喜,問怎麼個伺候法,是一輪一天還是怎麼樣。

方逸正要回答,蘇瑩帶著衣物進了病房。

一眼看見三人齊聚在這裡,吃了一驚,問他們:“你們怎麼都來了?誰告訴你們的?”

三個人不說話,齊齊看向方逸。

蘇瑩越發覺得奇怪,催促道:“你們倒是說話呀。”

蘇簡東用眼角偷瞟一下方逸,說:“也沒誰,就是,就是,方總……”

蘇瑩眼睛忽地掃向方逸,恨恨地說道:“你可真是多事。”

方逸光明正大地打量她,眼底本來漾著一絲笑意,又看她氣鼓鼓的樣子,就定了定神,一本正經地說道:“把他們叫來,是想減輕你的負擔,這樣你不用每天晚上都守在這裡,至於怎麼安排,看你的意見。”

蘇瑩瞪著他,眼睛裡快要冒火了:“你叫他們來,有沒有聽我的意見?你為什麼要擅自做我的主?表面尊重我,實際處處插手我的事。這就叫尊重嗎?今天這幾個人,你叫他們來,那你就安排他們吧。我不管。”

說完走到外婆床前,把外婆要換的衣物從袋子裡拿出來,準備給外婆換上。一群人見狀都退到外面去了。

等蘇瑩換好衣服,護士過來打針,蘇瑩問還要透析到什麼時候才能換腎,腎源有沒有可能第一時間排上。

護士說這個要問醫生了。醫生好像跟你老公談過。一般要等透析指徵達標了才能換腎。

蘇瑩一聽見“老公”這兩個字就來氣,於是又帶著股氣,冷冷地跟護士說:“他不是我老公。”

有個人進了病房,剛好聽見這句話,遠遠的跟護士搖了搖頭。

護士哦一聲,也就不再說話,轉身往外走。

蘇瑩往後面退一步,給護士讓路,後背一下就撞在一個人的懷裡。

寬厚精壯的胸膛,帶著一絲淡淡的清冽的香氣。

蘇瑩一下彈開,側過臉一看,氣血頓時湧到頭頂:“你是故意的吧?”

後面的人很無辜,攤開手,一時詞窮:“我,你,唉,你回家休息吧。”

“先把你叫來的人解決了再跟我說話。我不想看見他們。”

“我就是專門讓他們過來照顧老太太,讓你輕鬆一點,後面還有很長時間,你不可能一直這樣守在醫院,還有孩子呢,他每天也想見你……”這個人還在耐心地跟她解釋。

“不聽不聽,就不聽!”蘇瑩倔勁兒上來了。

“你知不知道等透析指徵達標至少還有個把月?後面就算換了腎,還有排異反應,人會很難受,到時候不光是照顧她吃喝的問題,有可能還要照顧她的情緒。你一個人照顧幾個月,身體和心理都會吃不消。”語氣還是照舊溫和,有耐心。

“不管了,既然你喜歡安排,這裡就給你安排,我走!”

蘇瑩說走就走,轉身出了門。

方逸把王泉一干人叫進去,讓他們看著老太太,也追了出去。

外面溫度不到十度,她就穿著一件毛衫衝出門,羽絨服落在病房裡。

不穿羽絨服會凍感冒。他就擔心這。

方逸抱著羽絨服,大步追上她,兩手撐著羽絨服,要給她披上,被她一甩肩膀掙脫了。

蘇瑩出了電梯,徑直往外走,他也抱著羽絨服跟著,一邊走一邊勸說:“衣服穿上。”

“別管。”

“穿上我就不管。”

蘇瑩伸手奪過衣服,說:“你走。”

還是跟著。

蘇瑩又回頭瞪他:“你走呀。跟著我幹什麼?”

“你別衝動……”

“我沒衝動。”

“你這在大馬路上暴走,我不放心。”

“你是你,我是我,我倆沒任何關係,何來放不放心。”

“你是我孩子的母親。”

蘇瑩白他一眼:“少跟我套近乎。”

一眼掃到他也就穿件毛衫。心想你就跟吧,這氣溫看你能不能挺住。

於是繼續暴走。

一前一後,一米左右的距離。兩人在馬路上橫衝直撞。

走著走著,蘇瑩不動了,抬眼迷茫地打量四周。

後邊的人說了句:“走錯了。”

蘇瑩又是回頭一瞪:“你早就知道我走錯了對吧?不說是想看我笑話嗎?”

那人輕輕搖頭:“地球是圓的。只要你能在走的過程中消氣,怎麼走都可以。”

蘇瑩還是站在那裡,思考怎麼走回去。這時電話響了。

又氣男人,又氣自已走錯了路,氣頭上看也沒看就接了電話:“喂……文亮!”聲音立馬柔和下來,“你最近怎麼樣……外婆生病了,腎衰竭,需要換腎……嗯……嗯,我每天都好累,有空想給你打電話時,又擔心你那邊已經是夜晚,怕打擾你休息……”

男人抬手攔了一輛出租,俯身給司機說了目的地,又拉開後車門,用指尖扯了蘇瑩的衣袖,把她拉進車裡,關上門。

得!耳不聽為淨。

見不得這兩人在電話裡你儂我儂。

女人堆裡的萬人迷,曾經對女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何時受過這樣的冷落與刺激?

蘇瑩投入講電話的時候被那人拉進車裡,也沒反應過來,等車開動的時候,才發現又被他安排了一次。

心裡狂叫:討厭!討厭!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