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耀東請了兩個五十不到的壯實男護工,輪流照顧方逸。蘇瑩卻嫌兩人粗枝大葉,多少有些不放心。

護工給方逸擦拭臉或者身體時,蘇瑩總是吊著一口氣,隔老遠,還要時不時提醒護工“小心”,“輕一點”。

沙颯從家裡送了幾次飯菜後,蘇瑩聽醫生說不能活動的病人應多吃粗纖維的蔬菜,就謝絕了沙颯的好心。

方逸得知她要回梧桐巷的蘇簡東家裡給自已做一日三餐時,立馬阻止她,他對蘇簡東這個人不放心。

蘇瑩一時犯了難。

方逸沒拐彎抹角,直接提出讓蘇瑩每天回自已位於山水灣的家裡做飯。

蘇瑩掙扎一段時間,無奈之下只得同意。

第一次去方逸的家裡,是陳耀東開車載著她去的。

車在大馬路上穿行了半個小時後,進入一條僻靜又幹淨的環山路,彎彎繞繞六七分鐘,停在了一棟高牆深院的別墅前。

別墅是方方正正的地上兩層,地下一層的格局,院子也是方方正正。裡面貼著圍牆種了一排長竹,院中間還種有幾棵松樹。地面的草坪上,灰色方磚鋪出一條彎曲的小徑,從院門口直接通向廳前臺階。房子和院牆都是淺褐牆磚,搭配上黑色的窗框和坡屋頂,倒是有了幾分莊重大氣的感覺。

陳耀東把蘇瑩介紹給看門的老李,又帶蘇瑩去屋內熟悉了一下環境,這才告辭。臨走時又補一句:“馬上還會有司機和保姆過來。”

蘇瑩小家小戶長大的女孩,不習慣被人伺候,覺得方逸又在大動干戈地亂安排,卻又迫切地想照顧好他身體,也就勉強接受了他的安排。

蘇瑩把從菜市場買的來的食材處理乾淨,挽起袖子就開始動手做菜煲湯。沒多久就聽見有人敲了廚房的門,還沒應聲,外面的人就進來了。是個跟張金華差不多的四十多歲的精瘦女人,她自我介紹說是方逸請的保姆,過來幫助蘇瑩做飯。

蘇瑩點點頭,只讓她給自已打下手。

飯菜都做好,保姆手腳麻利地裝進了好幾個密封盒裡,又套上一個環保袋,交給蘇瑩。

大門外已經有一輛黑色的車在等著,蘇瑩拎著飯菜,坐入車裡,很快就被送到醫院。

護工要喂方逸飯時,方逸想讓護工把床頭升起來,堅持自已吃飯。

蘇瑩問他這樣難不難受,他說想試試,蘇瑩讓護工小心翼翼的把床頭升起來,慢慢觀察他的臉色,等他說還行後,又把飯菜在他面前的小桌板上一一擺開,用剪刀把食物稍稍剪碎,讓護工給他繫上成人圍嘴,這才把勺子遞過去,並囑咐他,“吃慢一點,有些燙。”

他吃飯時,蘇瑩瞥見他指甲有些長,讓人找了指甲鉗來,等他吃完後,把甲鉗遞給護工,叮囑他:“給他剪剪指甲吧,小心一點。”

護工拿著指甲鉗,咔咔幾下就剪了兩個手指上的指甲。

方逸皺了眉頭,嘀咕一句:“有些疼!”

蘇瑩趕緊湊上前,問他怎麼了。

方逸說護工剪得太狠了,指甲有點疼。

蘇瑩從護工手裡拿過指甲鉗,正要握住他的手指時,手突然縮了回去。耳根開始發燙。

定了定神,她告訴自已:這個人是救了你一命的人,他也是你孩子的父親。於情於理,你都應該照顧他。

這才大膽地捏起他的一根手指,手掌根靠著他的手背,用指甲鉗小心翼翼地給他剪著。

剪的時候,也端詳了他的手。

他的手指細長,骨節勻亭,指甲蓋呈淡粉色,有一層淺淺的光澤。頂端是一彎白色的指甲,底部又是一彎白色的月牙。一雙手給人一種乾淨健康的感覺。

兩隻手指甲剪完,她又用指甲鉗上的銼刀細心地給他把指甲上的稜角磨平。

方逸抬起手看了看,說:“第一次被人伺候著剪了指甲,謝謝!”

祥和的日子沒過幾天,某天突然來了幾個人,要求方逸交出護照、身份證、駕駛證件等所有證件和手機。

蘇瑩問他們幹啥,幾個人亮出工作證,稱方逸因犯行賄罪被舉報,經查證,行賄行為屬實,受賄人也供認不諱。鑑於犯罪嫌疑人處於生病住院的特殊時期,即日起將對他實施監視居住。並且不允許跟除工作人員外的任何人接觸、通話。

蘇瑩頓時慌了,她哀求他們:“他才做完手術,還處於重傷的狀態,需要人照顧……”

職能部門的幾人不憐香惜玉,強行推她出去。方逸受不了她被人粗暴對待,掙扎著大聲讓他們不要這樣對待女人,又吩咐她,“去找陳耀東。”

蘇瑩哭著找了陳耀東,又聯絡了沙颯,幾人在沙颯家碰了面,商討一陣也還是束手無策。

陳耀東說,之前收集的證據,僅僅是方誌強鼓動大老虎勒索方逸之後的一個地塊性質的違法變更,以及方逸購買機場地塊的所有合法手續,唯獨還沒找到方誌強攛掇大老虎勒索方逸的證據。

蘇瑩慌亂中,滿腦子都是他躺在那裡不能自理的可憐模樣,越想越是擔心得要命,不覺又是滿臉淚痕。

陳耀東問沙颯:“你父親有沒有聽到過關於叔侄兩人惡鬥的風聲?方總曾經提過想找沙總聊聊,可是還沒來得及就被方楚熙那個瘋女人撞進了醫院。”

沙颯立馬呼了自已的父親過來。

沙峰說那個時期目睹過一件事,不知道跟方逸這次被坑有沒有關聯。

當年老沙跟方誌強在一個茶樓裡喝茶時,方誌強的一個情婦找上門,要方誌強離婚娶他。方誌強沒把她放在眼裡,鄙薄她幾句,她竟然端起茶碗把茶潑到了方誌強的臉上,說自已手上有方誌強透過不正當手段將工業地塊變更成商業地塊的證據。

要說方誌強極其好面子,根本容忍不了女人大庭廣眾之下不給他面子的舉動。但他就放任那女人潑完之後走了。

唯一有可能的是,她手上真捏有什麼他的把柄。

沙峰說可以試試去找找那個女人,看她那裡有沒有突破口。

陳耀東問他那女人人在哪裡,後來又怎麼樣了。

沙峰說這類事在有錢的男人身上不足為奇,大家都見怪不怪,也就沒那個心思去探究別人襠下的那點事。所以後面一切都不知道了。

沙颯插了一句:“是不是他老婆也知道那個女人的存在?”

沙峰點頭:“這個女人仗著她手上不知真假的把柄,幾次在公開場合鬧過,這個大家都知道。”

蘇瑩問可不可以直接去找方誌強老婆打聽打聽那女人。

幾個人都搖頭,理由是方誌強父女倆現在都是亡命之徒,一家三口已經作鳥獸散了。其次,就算找到她,她也不會提供對對手有利的證據。

其實沙颯和陳耀東心裡都有一個擔心——方誌強一家在窮途末路的時候,萬一再傷害蘇瑩,方逸會受不了這個刺激的。

所以為了打消蘇瑩因衝動而去冒險的念頭,兩人都否決了蘇瑩的提議。

陳耀東跟幾人道別之後就開始行動,到處撒網找人了。

一切來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尤其蘇瑩,一刻也不能想他的處境,一想到他就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