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寶週歲生日後沒多久,蘇瑩外婆就做了腎移植,又經過一個多月的觀察期,身體沒出現什麼狀況,終於在臘月二十三這天出了院。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尤其王泉夫婦和蘇簡東,直言老太太不算太磨人,還知道要讓幾家人都過個好年。

春節來臨,所有人都沉浸在辦年貨過春節的忙碌和喜悅中,唯獨蘇瑩,滿腹心事,悶悶不樂。

外婆住院賬面上花了五十多萬,除掉醫保和商業保險報銷,再加上自已和外婆手頭的積蓄,七七八八湊在一起,勉強持平。這樣一來,蘇瑩兩手空空了,過完年要繼續找工作,不然一家老小要喝西北風了。

另外,蘇瑩一直想換住處。

得知方逸從生活到工作,方方面面包抄自已,安排自已一切的時候,蘇瑩就氣憤不已,下決心要從和苑搬走,遠離這個讓她厭惡的男人。誰想,緊跟著外婆就生病住院。一直到現在,蘇瑩才覺得自已從忙碌混亂的生活中解脫出來了。

眼下,一細想,不覺又是一堆的事要去面對。樁樁件件,無不是要付出精力的。光想想就覺得有些累。尤其是還錢的事,那人已經推脫了幾次。但是這錢必須還,她不想欠他任何人情,不想跟他再有任何瓜葛。

一想到錢還不出去,蘇瑩就覺得頭疼。

晚間蘇小寶睡覺後,蘇瑩想給田甜聊聊,排解一下壓力,轉而又想,田甜一直忙著籌辦五一的婚事,已經夠操勞了,於是又放下電話,躺在床上閉眼休息,不知不覺睡著了。

睡一陣,又醒了,心裡有事,根本睡不安穩。就這樣睡睡醒醒,轉眼已到夜晚十二點,蘇瑩不覺想到了大洋彼岸的肖文亮,他這時應該已經醒了吧?

電話撥過去,肖文亮秒接:“蘇瑩,還沒睡呀?”

“嗯。有些睡不著。想聊聊。”

……

蘇瑩聊了自已的近況,和對未來的打算。肖文亮問她:“是不是覺得很迷茫?”

蘇瑩說是,除了要把孩子養大成人這個目標很清晰以外,其他好像都沒有方向了。有很多事,也不知道該怎樣去解決,在心裡亂成一團糟……

肖文亮靜靜地聽她說完,頓了頓,反問蘇瑩:“你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嗎?”

蘇瑩沒回答。

“是因為你一直圍著孩子和老人轉,失去了自我。偶爾從忙碌裡解脫出來,就會覺得自已有些迷茫。我知道你很累,現下,你需要人來替你分擔責任,把自已解脫出來,做點喜歡的事情,這樣才不會迷茫。”

蘇瑩有些認同。

“一個人帶著孩子和老人生活,要面對很多突發狀況。這些突發狀況會把你弄得措手不及,疲憊不堪。”

蘇瑩不由得想到外婆這次生病,自已從頭到尾一直沉浸在對他的厭惡中,厭惡他自作主張替自已做了很多決定,厭惡他自以為是的各種安排。而他,一直在自已的嫌棄中,波瀾不驚地給外婆尋找最佳治療方案,找最好的醫生,最快爭取到腎源。

假如這個人不插手,可能自已從頭到尾都會焦頭爛額,擔驚受怕。資金不到位,人脈的缺失,混亂的思緒不能冷靜地決定外婆每一步的治療方案,這一切都有可能導致外婆喪失生命。

想想後怕。

想想覺得自已有些矯情。

人家在為正事忙碌,自已卻陷在個人的小情緒裡出不來。

“……蘇瑩,蘇瑩?”

“嗯?”蘇瑩聽見肖文亮在電話裡一連叫她幾聲,才回過神來。

“我是說,給我一次機會吧,我願意替你分擔重任,幫你照顧孩子和外婆。盡一切力量,讓你和孩子都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

肖文亮的聲音,永遠有一種溫潤祥和的感覺,讓聽的人如沐春風,直擊心靈。

蘇瑩知道避不了了。

一份近在咫尺的感情,乾淨純粹得近乎透明。一如他的人。

蘇瑩想了想,說:“給我一點時間考慮。”

肖文亮剋制住雀躍:“可以。我會想辦法儘早來到你身邊。”

春節過後,蘇瑩把錢湊齊,在某天,攔住外出回家的方逸,說:“給我個賬號,我把外婆住院的錢轉給你。”

那人聽見蘇瑩在背後叫他,立馬停住。轉過身,用黑亮亮的眸子看著她。黑色休閒西裝,白襯衣,領子最上面兩顆紐扣都沒扣,倒春寒的時節,就那麼大喇喇地敞著。他的樣子跟頭上蓬鬆凌亂的頭髮一樣不羈。

蘇瑩本不想跟他對視,一眼掃過去,卻正好看見他白皙又微微泛紅的鎖骨。慌亂中,視線移到他的下巴上。那裡冒出一層鐵青的胡茬。

他抬手揉揉鼻尖,似笑非笑地問她:“你有多少錢?”

“反正夠還你。”

說完又追幾句:“至於你在其他地方打點的錢,暫時還不了,先欠著。你告訴我花了多少,我好有個準備。”

那人突然轉身,丟一句“湊齊再說”,邁著大長腿,走了。

蘇瑩一怒,跺腳喊:“你給我站住!”

他跟沒聽見一樣,開門,進屋,關門。

接下來好久也沒見他。

本來蘇瑩跟趙啟慧都心照不宣地,從不在對方面前提及方逸,或跟方逸相關的事,但是,蘇瑩等了幾天沒看見他,終於忍不住問了趙啟慧。

趙啟慧只說他回寧城了。那邊有點急事要辦。言語間,也有一絲焦慮在裡面。

蘇瑩也就不再問了。

春節過後的寧城,人們還沒盼來春天,卻在春寒料峭的季節等來了職能部門的震動。聽說最大的老虎被抓了,這份震動從上到下,引起了陣陣餘波。自古以來,政商不分家。所以這餘波從上面震下來,直接震到了方逸頭上。

好在,王莉莉年前報了信,方逸多少有些準備。很快就摸清了這些人嘴裡的行賄由來。

那年方誌遠突發惡疾,彌留之際,方逸被人從風月場上揪回,被方誌遠和一眾老股東耳提面命了很多事,之後趕鴨子上架,去了集團坐第一把交椅。

機場附近的那個地塊,是時年二十七歲的方逸,去集團後經手的第一個專案。原本方誌遠把價格用途都已談好,定金已交,只等最後一步籤合同。沒曾想,人匆匆走後,那老虎受方誌強鼓動,又訛了方逸一塊百來萬的表。

當時方誌強打著扶持侄兒的名號,帶著方逸一起在一個偏僻的飯店進貢。方逸根本沒想到這一過程被方誌強別有用心的偷拍了下來。

這個節骨眼,這件事被提起,面世,大有奔著抓方逸進去的勢頭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