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半個月,六扇門查遍了前來參與武林大會的江湖人。

確實是揪出了幾隻與亂黨有關的小魚小蝦,但都不算是什麼重要的角色。

關月之透過小錦提供的資訊,明確了聽龍里的叛徒,這段時間總是在忙,獨自養傷的王戊也沒去細想她在忙什麼。

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事不關己,人不想說,她就不會去問。

事實證明在大多數的時候,這對於大家都有好處。

江湖人一批一批地離開了聚劍山莊,過程中對朝廷多少有些怨言,但也還算可控。王戊因為需要等待關月之幫她雕琢假肢,所以且留了下來。

同時她也決定,去見一見宮裡的那個皇上。

原因並不複雜,一方面,是她打算賣關月之一個面子。另一方面,她也確實有些事兒想要與對方說個明白。

作為一個平頭百姓,王戊雖然並不想與朝廷為敵,但是她也絕對不想入朝當職。

就像是她會救寧缺兒,卻不準備協助亂黨一樣。

政治這種東西,無論放在哪個世上都不可能絕對乾淨,只有相對意義上的正確與否。

參與政治,甚至是影響一個政權的更替,這歷來,都不是王戊覺得自己能夠去做的事兒。

她只想做一個普通人,用自己的方式過活,不奢望成就什麼義舉,也不想犯下什麼大錯。

她打算進宮與皇上說明白的,就是這一點。

對方若是同意放她離開,那大家以後,就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對方如果不願意,那她就要考慮自行潛逃了。大不了從此隱姓埋名,與旁人也儘量少做來往,免得殃及池魚。

畢竟,這與在鄱陽城時李憐詞開出一年之約可不一樣。幫朝廷做事,什麼都得聽人家的不說,一做還可能就是一輩子。

王戊可沒這時間跟皇上去耗。

何況官府也不像李家那樣,曾有恩於她不是。

雖然斷了一隻手,但是左手對於王戊的影響,其實並不算太大。

一棒子下去,力道該有多重也還是多重。

不過說到棒子,小和尚了果,在離開之前也專門來拜訪過王戊一次。

因為那時,王戊的傷勢已經在內氣的溫養之下好了個七七八八,所以小錦並沒有阻攔他。

了果說他準備去朝廷的法理寺謀個職位,另外,他還打算把自己的慈悲棍送給王戊。

他說,他想王戊能將之用於正道。

王戊稱,自己僅是個隨心所欲的人,不敢承了果的情。

然而了果卻跟著笑了笑,表示這就夠了。

於是,王戊的手邊就多了一件兵器,一根如同礁石一般,帶著浪潮紋理的鐵棒。

斷腕,玄衣,長髮垂束。面容本該清幽寡慾,眉眼卻生得嫵媚多情。

再配上一根冷硬粗糙的鐵棍,這就是王戊如今的模樣。

……

五月末,天氣已經開始變得熱了起來,日頭有些曬,兵馬行進的聲音亦有些亂耳。

洛陽城裡,王戊以一個江湖人的身份乘著官馬,跟著一隊御林軍沿街向著皇宮而去。多少略顯格格不入,故而也吸引來了不少人的目光。

同時以她的耳力,根本都不用仔細去聽,就能夠聽到不少瑣碎的議論聲。

“嘿,兄弟,你知道那個穿黑衣裳的女人是誰不,楞個生得這麼漂亮?”

“哪個,我看看。”

“喏,就是那個,騎著馬的那個。”

“嘶,還真是啊,這應該比京城裡那些花樓的頭牌都俊了吧。只不過,哎,可惜了……”

“不是兄弟,你倒是把話說完啊,有什麼好可惜的?”

“有什麼好可惜的,呼,這不都明擺著了嗎。你看那女子的神情,還有走在她身邊的御林軍。估計啊,又是那宮裡的皇上派人出來強搶民女咯。”

“這,當今的皇上還會強搶民女?應當不至於吧,他身為天子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而且你瞧,那女子的背上不是還帶著一件兵器嗎,約莫六尺長的鐵棍,一看就不輕。想來此人同樣不是什麼尋常人家的女兒才對。”

“那就是江湖女俠唄,八成是皇上看膩了宮中粉黛,想換換口味了。至於他會不會強搶民女,嘿,這你還真別說。我聽人講,現今宮裡的沈貴妃就是他搶來的商賈女眷。”

“荒唐,荒唐,若真如是,朝堂危矣。”

“是吧。所以我才說,真是可惜了又一位風華絕代的姑娘。”

“另外,你注意到她的手沒有。”

“嘶,那袖口裡怎麼空空的,莫非。”

“矣,慘無人道啊……”

“這,應該是舊傷吧?”

“呵呵,舊傷,你再仔細看看。人袖子裡是不是還纏著幾圈白布,那白布上是不是還帶著一點血跡。一看就是新傷,而且最多超不過半個月。琢磨著,恐怕是御林軍在捉她的時候砍的。”

“好啊!做了此等暴行居然還敢招搖過市!這世道還有王法沒有!”

“哎哎哎,你輕些,聲音輕些。別鬧出太大的動靜,小心隔牆有耳。而且這就是你我二人私底下的一些揣測,不一定便是實情。別太當真了,昂。”

“可若事實真是如此,那這女子的身世,未免也太悽慘了一些。”

“嘖,誰說不是呢,但我們不都無能為力嗎。罷了,看兄弟你也是一個性情中人,走,哥哥請你去喝酒。”

“如此,多謝哥哥,弟弟我……”

“害,這麼客氣做什麼,走走走。”

……

將注意力從人群裡收了回來,王戊的臉色大概是更黑了一些。

眼下的她,一邊無奈於閒言碎語的不著邊際,一邊擔憂著宮裡皇上的為人稟性。

這使得她的神情愈加苦悶,也使得兩旁的看客們,遐想出了更多的悽悽事蹟。

重傷的俠女,帶刀的禁軍,任誰見了這樣的場景,估計都能在腦子裡編上一出大戲。

何況洛陽城裡的讀書人還多,風流騷客亦聚不少。

於是乎,一時間,街頭巷尾眾說紛紜,說善的有,說惡的也有,還有人說此事另有隱情的。

總之就是七嘴八舌百般道理,沸沸揚揚吵個不停。

丐女進京,第一天就鬧出了不小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