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

我就知道這皇帝居心不良!果真被我說中了吧!

看著眼前之人輕佻浮薄的樣子,王戊硬是在這五月份的天氣裡,忍不住地渾身發顫,乃至於手腳冰涼。

堂堂一國之君,居然藉著恩賞之名對一介女流出言調戲,甚至可能還包藏禍心,這個世道究竟能不能好了。

“回,皇上……”

不過,王戊終歸是沒有直接發作。

或者說,是她還帶著一絲僥倖的心理。

故而在一陣氣悶之後,其只是把頭埋得更低了一點。

接著虛抱起雙手,特意將自己的斷腕露了出來,繼續地開口道。

“民女命賤身輕,如今不過一敗絮之身,左右殘缺不齊,著實不值得皇上留意。”

“嗯……”

許是終於注意到了王戊的手腕。

坐於殿上的青年沉吟了片刻,末了,卻又對著王戊笑了一下。

“值不值得,要朕說了才算,你且過來,讓朕看看你的傷勢。”

呔,我觀你就是賊心不死,何必假借說辭。

坑害我的事暫且不提,如今居然還擺著一副見色起意架勢。

虧我之前尚覺得你善治民生,雖然對江湖的約束有些嚴苛,但是對百姓的安排倒也上心,起碼能夠讓大部分的人安居樂業。

現在,呵呵,想來只是你的幾個臣子能幹而已吧。

要輔佐你這麼個昏君,實在是為難他們了。

心下暗自把人大罵了一通。

然而沒法出聲呵斥,又再無託詞的王戊,繼一陣度量過後,也只得硬著頭皮地走向了那大殿的座前。

“呵,朕瞧你怎麼就這麼拘束呢。”

眼見著王戊雖然走了過來,但是那副扭捏的作態未免也太磨蹭了些。

倚靠在龍榻旁的青年勾了勾嘴角,轉而就伸手拽住了王戊的一隻胳膊。

隨即便將她拉著,摔坐到了自己的腿上。

嘶,我他孃的這人到底想幹什麼!?

被嚇了一跳乃至猝不及防的王戊,沒能在第一時間阻止青年的動作。

再加上青年的武功不俗,故而她也不小心地著了對方的道。

不過王戊的眼角,這會兒卻是一個勁地抽搐著,同時臉色發白,拳頭也硬了起來。

她從未想過還有這種不按套路出牌的召見方式,才第一次碰面就動手動腳的,當真是連裝都不裝,便想要欺壓民女了是吧?

身為天子,你倒是給我稍微收斂一點啊!

心思起伏之間,一股自身側傳來的濃郁幽香,更是令王戊的眉頭緊皺。

這股香味她認識,是女子擦拭的水粉味道。

一個男人的身上竟然會有如此明顯的女人體香,於此之前,他到底還和幾個女人一起廝混過?

當下的王戊愈加確信,眼前的皇帝就是個荒淫無度的昏君。

自己真是信了關月之的邪,才會決定來見他。

也罷,他若是敢再輕舉妄動,就別怪我出手不留情面了。

還是那句話,雖然王戊的性子並不強勢,但是她也是有底線的。

毫無疑問的是,此刻的青年就是在她的底線邊緣來回橫跳。

如今自己這邊佔理,對方假若得寸進尺,她又不是真沒脾氣。

大不了就魚死網破,她獨自背下所有罪名,與旁人斷絕往來,一人一棍浪跡天涯便是。

下定了決心,王戊看著青年的眼神都變得冷了一分,呼吸之間,隱約有內氣開始蠢蠢欲動。

兩人就這麼坐在一張榻子裡,近在咫尺地對視了一會兒,隔著一層頭冠的珠簾。

隨後王戊才終於明白了,她之所以會覺得對方眼熟的原因。

這傢伙與關月之長得當真是十分相像,鼻子和嘴巴就彷彿是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一樣。

只有在那被垂簾掩蓋著的眉眼處,才略微透露著些許不同。

約莫是其人的眼角與眉頭更加古板生硬了一點,如同是畫上去的一般,完全沒有關月的那份靈動。

心懷芥蒂地這麼想著,此刻的王戊仍然沒有考慮到一種可能,一種足以使她恍然大悟的可能。

嗯,但這顯然也不能怪她,畢竟在她的眼裡,關月之很可能就是當朝皇帝的妹妹。

兄妹二人長得相似,這並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只是眼下,自己身前的人與關月之長得實在是太像了一點。因此王戊才會在一開始,產生一種今昔交疊的錯覺。

“呵,你這女子,倒真是生得千嬌百媚,英氣非常。哪怕連慪氣都似在撩撥人心。可這眸子裡,怎麼就偏偏盡是清高呢,害得朕好不喜歡。”

幾息靜默之後,半摟著王戊的青年兀自笑了一下。伸手上前,便似要去碰王戊的眼睛。

於是下一刻,王戊就抬手擋住了他的手臂。

“皇上,請您自重。”

小乞兒冷聲說道,神情疏離,語氣裡的不滿也再難壓抑。

一瞬間,一股躁動不安的內氣就從皇袍青年的身上湧現了出來。

與此同時,王戊體內的氣力也猛地衝出,抵禦著來自周邊的威壓。

兩股內勁交錯在大殿上,剎那裡彷彿龍爭虎鬥,步步驚心。

“呵呵,哈哈哈哈,好,有意思!”

然而僅僅是轉瞬過後,皇袍青年操縱的內力就已然悉數散去。

接著,他又放開了王戊,任由著女子起身,跳到了一邊戒備地看著自己。

而他則是隨性地坐回了榻間,收起了停留於王戊身上的視線,滿意地點頭肯定道。

“不錯,不愧是武林之中,當代青俊的表率。倒也還有幾分氣節,功夫亦不算差,朕很喜歡。”

方才的那些,都只不過是試探嗎。

打量著青年自說自話的模樣,王戊猶豫不定地平息了仍在運轉的心法。

繼而眉頭微蹙地躬身行禮道。

“皇上,此地雖無旁人,但是身為一朝天子,一國之君,您還是應該多多注意言行才是。”

“害,知矣知矣,你怎麼和朝堂上的那些老夫子一樣,婆婆媽媽的。”

漫不經心地擺了擺手,“青年”像是不耐煩地搖了搖頭。

“朕這次喚你來呢,除了欲將你應得的東西交予你之外,其實還想著讓你見一個人,之後再同你談些事情。不過這會兒,那個人應該還沒有回到洛陽。所以朕打算讓你在宮裡暫住幾天,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問“青年”是這樣問的。

但是王戊卻能夠感受得到,他根本就沒有要和自己商量的意思。

恐怕這事兒無論我答不答應,對方都會順著自己的心意來辦。

嘖,還真是難以相處。

如此想著,王戊對這青年才剛有所改觀的看法,就又變得差勁了一些。

伴君果然如伴虎。

古人誠不欺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