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王戊正坐在青竹院的竹林間,抱著慈悲棍打坐運功,同時眉頭淺蹙。

今天,本該是她與關月之約好碰面的日子,但是她等到現在,也依然沒有見到關月之的人影。

莫非這中間出了什麼岔子?

想到此處,王戊的眉頭難免皺得更深了一點。

毫無疑問的是,她不想在皇宮中多待。但許多事都掣肘著她,讓她不得不在此等個結果。

假手,恩賞,與關月之的約定,皇上要她見的人。

哎,希望不要因此讓那姑娘身陷困境才好。

考慮到帝王家的種種制約,王戊莫名地開始憂慮起了關月之的分寸。

或許我就不應該叫她來幫我,或許此事,本就不應當牽扯到其他人。

我還是太沉不住氣了。

王戊想。

晚風拂過,竹影錯落。

一時之間風月靜謐,似水無波。

……

另一邊,皇宮的御書房內。

夜已經有些深了,但關月之卻仍然沒有要休息的打算,只見她一邊批閱著桌上的政務,一邊稽核著各類的密信。

過了良久,才對著尚跪在她背後的小錦問道。

“四爪那邊怎麼樣了?”

“回陛下,已經命人將之拿下了,動手的是次角和單鱗。”

小錦低頭回答著關月之的問題。

四爪,就是此次洩露聽龍機密的叛徒。

關月之透過那些假聽龍袖口上的圖形謎語,確定了這一點。

這件事只有她自己知道,在真正的聽龍里,每一個人衣袖上的花紋,都會有一絲細小的差別。

這些差別,就是隱藏著他們各自身份的迷題。在正常的情況下旁人根本看不出來,解謎的方式也只有關月之會。

怪只能怪那些“聽龍”扮得實在是太像了點,像到甚至原封不動地模仿了服裝上的刺繡。

他們若是粗製濫造一些,關月之反而沒有辦法。

但是,能夠得到聽龍的詳細情報,制定出假扮聽龍這般冒險計劃的勢力,又怎麼會在服裝上粗製濫造呢。

這就像是滿漢全席的最後一道菜,不應當是青椒炒肉一樣。

付出了這麼大的心力,就算是為了確保萬一,也不至於在這種細節上隨意應付。

除非他們查不到。

或者是另有算計。

“讓他們好好審,朕要一個結果。還有這個月的解毒藥,你這兩天抽空從驛站裡寄出去。”

“是。”

“另外,龐龍首呢,他回京了沒有。”

大概是覺得有些累了,關月之暫時放下了手裡的筆,輕合起眼睛,用指尖揉著眉心地問道。

“據最近的訊息,龐龍首已經帶著李憐詞行至都郡,約莫明後天就會抵達洛陽。”一板一眼地回答著關月之的問題,小錦鐵面下的神情始終恭敬。

“嗯,讓他回宮之後第一時間來見朕,朕有事要與他商量。”

“是。”

“行了,沒別的事了的話,你就先退下吧,朕晚些也該休息了。”

“諾。”點頭執禮,小錦似有了退下的打算。

可就在其準備離開的前一刻,她卻又突然地轉過了身來,對著關月之小心地提醒道。

“對了陛下。”

“嗯?”

“王戊她,還在等您……”

“那就讓她等著。”看著小錦彷彿是有些在意的樣子,關月之皺了皺眉頭。

“朕見不見她,朕說了算。”

“諾。”

……

小錦離開了。

但是在值守寢宮之前,她還是先去了一趟青竹院。

此時的王戊仍然沒有回屋,天上的月色像是正泛著些許的漣漪。

因為關月之的失約,王戊難免地想得多了一些。

這使得她身上的內氣,在運轉之間都帶上了幾分浮躁。

不過關月終歸是皇室中人,應當沒有性命之憂,估計只是被禁足了吧。

心下如此寬慰著自己,必須承認的是,王戊不希望別人因為她的事情而受到牽連。

讓關月之幫忙,或許的確是她沒有考慮周到。

“王戊。”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突然打破了小院的寂靜。

小錦穿著聽龍衛的服飾,站在院子的外牆上,看著院子裡的人。

她的聲音用內氣壓低過,故而這會兒聽起來就像是一個男人在講話。

“誰?”

王戊睜開了眼睛,右手隨即便握住了懷裡粗糙的鐵棍。

“關小姐今天不會來了。”小錦沒有自報家門,只是自顧自地說道。

“……”

片刻之後,王戊將視線放低了些,警惕地看著地面上自己背後的影子。

“我瞭解了,那她現在的處境如何,還安全嗎?”

聽著王戊的問題,小錦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像是因此有了點異樣的觸動。

這傢伙,著實不像是一個尋常的江湖人,無論是武功還是性子。

“並無大礙。”

平靜地給了王戊一個回答,小錦就退入了夜幕之中,飛身遠去。

而王戊呢,則是在嘆了口氣之後,邁步走回了自己的屋內。

看來這事兒,是簡單不了了。

她想著,並開始推測起了之後皇上要自己見的人。

一個或許能讓我改變決定的人。

這個人究竟會是誰呢。

……

兩日後。

白天的洛陽城裡總是熙熙攘攘,街頭巷尾看起來都很熱鬧。

畢竟是京城,自然有著其他地方見不到的繁華景象。

人群裡,一個打扮邋遢的老人拄著一根土黃色的竹杖,兩眼耷拉著撥開了擁擠的人堆,步入了市集的小巷。

神情平靜,又帶著些許老人獨有的滄桑閱歷。

他的身後跟著一個殘廢。

嗯,說得禮貌些,應該是個雙腿動不了的年輕人。只見其坐在一張裝有車輪的椅子上,兩手推動之間,椅子便會自動前進,惹得左右時不時有人側目留意。

“進宮之後,我就不管你了,會有人帶著你去見皇上的。”

兩人一邊走,老人一邊說道。

隨著一陣若有若無的內氣波動,老人的聲音兀自隱去,只落入了年輕人一個人的耳朵裡。

“小子明白。”年輕人大概是無奈的笑了一下,繼而拱手說道。

“這一路上,麻煩老前輩了。”

雖然事實上,他只是因為一道密令,乃被眼前之人給強行帶出來的而已。

連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甚至不讓做任何出行的準備。

“無礙,順路罷了。”

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老人顯然沒有多說什麼的打算。

他現在的心思基本都放在別處,放在另一個叫他頭痛的姑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