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若不是天降詔書,君命難違。姐姐我,估計也會成為一個像你一樣的江湖兒女吧。哎,有時候也真替自己覺得不值,為了那麼一個負心人,苦守這深宮紅牆……”

午間的膳食過後,王戊的小院裡又迎來了一位“熟客”。

身為後宮之中首個拜訪過王戊的妃子,麗妃慕冬青,這些天已經是第三次光臨青竹院了。

期間既是來找王戊談心的,偶爾也會帶上幾盒自己做的精美糕點。

天知道其貴為麗妃,為什麼會自己做小吃。只曉得用她的話來講,在這無所事事的宮闈內裡,總得培養些自己的興趣愛好,否則早晚得被悶死。

對於王戊這個,教了自己一些粗淺武功的妹妹,暮冬青應當是頗為喜歡的。

這其中的原因,可能是由於王戊江湖人的身份,也可能是因為兩人的性子本就合得來。

所以不過是兩天的功夫,暮冬青就已經把該講的話,大大小小地同王戊說了個遍。

什麼待在宮裡的規矩啦,什麼自己進宮的原因啦,等等等等。

聊得興起時,她還會提幾句其對於當今聖上,也就是自己那個“冤家”的看法。

大多都不是什麼好話,不過基本也都是些女子受了冷落的哀怨,叫別人聽去也沒什麼關係。

自麗妃的口中王戊瞭解到,當今的皇上的確是一個美男子,以至於麗妃在第一次見到他時,就已經心生傾慕。

可那人也著實是一個負心漢,要論薄情寡性,恐怕就連王戊都自嘆不如。

麗妃用盡了辦法,窮極了心思。

想求其在自己的身上留戀片刻,討取些可憐垂青,卻仍然只落得了一個孤單伶仃的下場。

別的妃子也多是如此,無論她們怎麼討好皇上,那無情人也從未對誰動過真心,貌美如花的女子一個一個地被帶進皇宮,卻似乎都只是那人的玩物。

想用了就拿來用用,用過了便可以隨手丟棄,根本得不到半點的疼惜。

說到動情處,這位美熟的女子甚至倚在了王戊的懷裡,輕輕地啜泣了起來。

弄得王戊滿臉通紅,乾坐著不知道該怎麼辦。

當然了,麗妃也是有分寸的。

除了自哀自怨,和一些似情話般的哭訴以外。

不該說的她一句也沒說。

所以,就算是王戊將她的話原原本本地轉告給了皇上,她應當也不會受罰,甚至還可能得到一些額外的關注。

眼下,麗妃已然哭累了,這位叫王戊都忍不住心疼的姑娘正紅著眼眶,笑著訴說著自己的過去,還有初見皇上時的那種動心。

王戊半摟著她,懷中溫香軟玉,心裡痛罵昏君。自她看來,那朝堂上的人根本就不配這一宮的女兒為他悽苦。

好賊啊,真是一好賊,不知空負了多少佳人美意。

若有什麼女子肯為我中情如此,我必定窮盡一生地好好待她。

可那皇上,明明已經有了一宮的紅顏知己,先前居然還對我毛手毛腳的。

當真是老天無眼,才使得其這麼順意。

就該讓他孤苦無依,也感受一下什麼叫做愛而不得的滋味!

王戊可不會承認,自己就是羨慕那人的處境。

這會兒的她也只能安慰安慰麗妃,才能堪堪聊以慰藉了。

待王戊送麗妃出門的時候,地上的積水已經幹得差不多了。

然而鞋子踩過路面,卻還是會沾上一些淤泥。

麗妃離開前,王戊替她整了整頭頂的髮簪。看著這英氣的姑娘劍眉星目的樣子,麗妃的臉頰紅了紅,笑著罵了她一聲不規矩。

言罷,就悠然地轉身離去了。

深宮寂寞,似落花紅沒入春泥。

散了一地,餘下空枝無人問津。

多好的姑娘,配給那皇上還真是造了孽了。

目送著麗妃走遠,還沒等王戊於心裡感慨一句。

一個落腳的聲音,就已然出現在了她的背後。

“呼!”

幾乎是瞬息之間,王戊的眉頭就跟著跳了一下。

同時她也即刻出招,轉身一腳踢向了來者。

這倒也不能怪她的反應激烈,而是因為那腳步聲,出現的實在是太過突然了一些。

突然到於它落下為止,王戊都沒有產生半點的警覺。

這皇宮本就令其不安,故而此時,她也是下意識地用出了近八成的力道。

“砰!”

可隨著一聲悶響過去。

她的腳跟,卻是被一個乞丐打扮的老人輕鬆地接在了手裡。

“踢得不錯,力道算是足了,架勢也夠穩,但還是不夠快。”

如此這般地點評了一句,老人跟著便以右手抬著一條竹杖,並將之猛地抽在了王戊的屁股上。

“嗷嗚!”

被內氣隔絕了聲音的宮道旁,王戊捂著屁股慘叫了一聲。

“好你個老叫花,竟然搞偷襲!”

“啪!”

下一瞬,就又是一杖子抽下。

伴隨著依舊清脆的聲響,痛得王戊再次嗷嗷亂叫。

“哎喲!夠了夠了,師父,別打了!”

……

“所以,這就是你三年前獨自離開的原因?”

青竹院裡,王戊神情複雜地,給一名老乞丐上了杯茶。

這老乞丐赫然就是她的師父,丐幫長老龐萬山。

此時的龐老漢,是奉命前來招攬王戊加入聽龍禁衛的。

對於王戊這一路上的遭遇,他同樣有些驚訝,不過他還是一五一十地向王戊訴說了一些事情。

闢如聽龍是什麼,而他又是一個什麼樣的身份。

本來這些,都是龐萬山準備向王戊隱瞞的事情。不過現在看來,應當也沒有繼續遮掩的必要了。

“不錯。”

淡淡地點頭答道,龐萬山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可視線卻還是忍不住落在了王戊的左手上。

幾天前,關月之曾派人給他寄過一封信。

所以在回到洛陽的時候,龐萬山就已然知曉了王戊的近況。

說實話,作為一個曾經走火入魔乃至漠視人命的人,龐萬山本該不會在意這些小事。

畢竟當初,他之所以會選擇收王戊做弟子,也只是因為他看中了這丫頭的天賦而已。

不過王戊這人,似乎有著一種特殊的能力。

那就是與她得相處久了以後,彷彿無論是誰,都會被她那種彆扭的性子所感染,以至於無法再對其狠下心來。

恰似過去,兩人最先在一起流浪的時候,王戊有時會用一天的工錢買一隻燒雞。

接著找到仍在睡覺的龐萬山,並用腳將他踢醒,好一邊嘚瑟,一邊大快朵頤。

可到了最後,她又總會把雞翅和雞腿都留給老漢。用她的話來說,她是吃飽了,然而還在長個的半大小子又怎麼會吃飽呢。只不過是日子過得緊,不能多吃罷了。

“你的手,拿來我看看。”

“哦。”

院子裡,龐萬山思忖起了,是不是該替王戊再找一門腿法。

……

另一邊,宮闈盡處的御書房裡。

天已經快要黑了,處理完了一天的政務,關月之又拖著疲憊的身子,替王戊做起了假肢。

公務不能落下,還要修煉武功。

這些天,她基本都只能休息一到兩個時辰。

不過這東西,倒也快完成了。

還算滿意地,打量著面前這精巧的機關手,關月之遂又注意到了其關節上的些許細縫,因而重新皺起了眉頭。

果然,假的總歸是假的,根本就配不上她。

回想起那日,捏在自己臉上的白皙手掌,還有那讓自己放鬆的寵溺語氣。

這姑娘的眼底,是又閃過了一絲兇戾。

邪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