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第13紀(聖心紀)第98年,十一月初十日,陰,夜有雨

我是上官夕陽。

今晚,註定會是很多人一生的惡夢。我不知道,究竟是誰在背後操縱著這場惡夢一步步逼來,但這一定和雄剡脫不了干係!

杜聖心是玄天界又一個擁有七星痣的人,很少有人知道,七星痣能給予一個生魂何其可怕的力量,但那同時,是伴隨著永遠的死亡而來的。傳說中,還從沒有一個生魂能真正擁有這種危險的力量

他嘆了口氣,抹去嘴角的鮮血,疲意俱消,掙扎著起來道:“小蓮,快,出去看看!”

歐陽蓮卿心疼不已,怒嗔他道:“他都這樣對你,你還去關心他!”上官夕陽後怕地喘了口氣,靜靜望著門外早已是人影離亂,殺聲震天的庭院道:

“小蓮,你錯了,如果不是他打了我這一掌,這會兒,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方才大勢所趨,憑我們倆個,也保不住他。“

“他他是有意打的你?”歐陽蓮卿猛然記起什麼事般雙眼驀地紅了,兩粒清淚卟卟落下,喃喃道:“難道,他真是我們少主?連行事的手段也一般樣?”

“別哭!我們快去看看,你扶我起來!”上官夕陽伸手攀住桌沿用力挺起身。歐陽蓮卿抹了把臉,將他拖起,兩人相互攙扶著向門口艱難移動。

天,不知何時飄起了雨絲,著面冰寒。

上官夕陽與歐陽蓮卿拖著殘敗的軀體好不容易出了廂房,庭院內已成一片戰海。

杜聖心一雙肉掌獨對四大統令及各地域首領數十人,滿目盡見飛舞穿插的人影。空氣中的桐油味,業已被拳風劍氣摧割地緲緲薄薄。

洪天洋和胡德弟率領一邦弟兄圍護著霍佳嵛,遠遠地站在北首的紫藤花棚邊。霍佳嵛凝望著杜聖,一臉的焦急痛苦。

譚廳桐不和何時已醒來,也正由麻三奇護著到了霍佳嵛身邊。洪天洋遠遠看到上官和歐陽,眉頭微皺,嘆了口氣,佯裝不見地偏回頭。

雄剡帶著家小從人,還有一邦參宴的賓客虎視眈眈地伺立在庭院周圍,洪天洋一邊要盯著場上的戰況,一邊還謹防著雄剡。

一片哄亂中,似乎誰也沒有注意到曳雲山莊的人,彷彿任家所有賓客都還熟睡在客房裡。

杜聖心酣戰半晌,百骸俱熱,功力漸呈鼎勢,身法愈為靈捷,以一長腿,盞茶工夫,將十餘捍將、近百精卒卷掃出場。冷笑一聲,望長空欲去,紫陽閣主薛庭南一聲喝斥,衝上攔截。

薛庭南正當盛年,出身東粵南拳世家。拳法為守,沉穩謹密,腿法主攻,凜厲剛猛,最擅近身短攻。一番暴雨閃電般的疾攻,將剛緩過一息的杜聖心也殺得措手不及。

眾人見以為機,捲土再來。

莫愁軒喬不憂、喬不煩兩兄弟一對“混元雙合劍”相協襲上。他二人天賦異斌,心意相通,劍出如一人,出道來未拓敗績,欺杜聖心赤手,也想來個出奇制勝。

杜聖心腹背受敵,心下卻是坦然。拳近劍遠,正中下懷。突而前衝斜翻,右手暴長,拿來薛庭南左腕順勢左拖。薛庭南慌忙一腿“橫蹬蒼荑”反攻他左腎,豈知腿方踢出,杜聖心早已撒手後躍,迎上他腿的是喬家兄弟兩柄白晃晃的乾坤劍。

眾人驚呼聲中火花四迸劍頭橫飛,喬氏兄弟愴惶變色,硬生生將劍後拖半尺,兩柄寶劍糾切一起自相殘殺,雙雙“殉職”了!

杜聖心脫出三人劍拳,剛欲抽身,突而一陣莫銘暈眩,眼前金線亂舞,雙耳吱吱怪鳴。一陣針刺般異樣的痛楚流竄百脈,手足不自禁地抽搐。

正自茫然,聽得薛庭南高聲叫道:“借諸位兄弟配劍一用!薛某來日定以寶劍相償!”喊聲方畢,便有數柄長劍當空掠來。

杜聖心咬牙強起心神,覷準一柄飛過頭頂的寶劍,一掌拍開接劍的喬不憂縱身取奪。誰知真氣剛一運動,身上疼痛陡增,身法緩得一分。

薛庭南擰身一腳“四平八穩”掃到,正中杜聖心左腿,杜聖心一個趔趄,狼狽地跌開數步。

杜聖心的左腳曾在幼年替嶽雪梅摘金線槐葉時墮牆受傷,怕師父責罪而延治成疾,著了他這重擊,勁力猝減,當下痛得皺眉呲牙,臉部一記顫抖。

薛庭南一腳誤中他命門,當得是狂喜,大聲喊道:“一起攻他左腳!”

立時間,所有兵刃拳腳一齊向杜聖心左腳攻來。

杜聖心悲憤不已,抄手奪過一把來劍下意識一招“劍歇鳳還巢”。晃亮劍光區練四展,無數殘斷手足光影下飛舞,緊接著才潮起一片慘叫,血花漫空迸散。

杜聖心星雲彩虹劍法綿延不絕,戰局強弱陡轉,眾人來不及錯愕已死傷枕籍。不料杜聖心忽而手足劇顫,“叮——”地丟了右手長劍,死死掐住了自己左腕。

“你們你們——不要再逼我!”他像頭陷井中負傷的惡狼般低聲嗚咽,心臟外陣陣陰寒循脈而出,左腕處疼痛鑽心,一陣陣暈眩感腐蝕著他的神志,寒銳的目光漸漸迷離

雨絲開始綢密起來,夾雜著細碎冰渣,打在臉上刀割一般。

沖天斥鼻的血腥味中,驚魂未定地人們驚噪著後退。

杜聖心衣發俱已沾溼,猝然跪倒在地,全身抽動,劇烈地作嘔,卻是吐不出一點東西。

“他他這是怎麼啦?”歐陽蓮卿看著杜聖心焦急地扯住上官夕陽。

“看他那樣子,像是走火入魔,又像……”

“哈哈哈哈,可惜啊可惜!”上官夕陽正惶然不知所措,卻聽一聲興災樂禍的長笑,雄剡反揹著雙手,信步而出:“可惜杜令主如此精妙的劍法,絕世的武功,終也敵不過小小一粒果孽痣呀!”

他話音剛落,夾雨的冷風掠來庭中一片更為駭人的驚呼,無數人情不自禁地後退,眼神中有異樣的恐懼。

上官夕陽和歐陽蓮卿也俱各驚得呆了。

“你你在說什麼!”杜聖心咬牙強忍著周身劇痛,恨恨站起。

“噯——一千萬息怒,不要生氣,不要生氣!七星果孽痣——杜聖心,你該不會沒聽說過吧?哦,想必是你生前修了無數‘善緣’,七星來‘報喜’了呀。你不妨看看你的左腕,是不是已有了七星連珠的美妙圖景?”

杜聖心不用看也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那又怎樣?”杜聖心堅忍著緩緩立正,喘氣粗促,仍對他卑目而視。雨水順著他青鬱的面頰,和著汗珠緩緩地流下。

“哈哈哈哈我要恭喜杜令主啊七星報喜,你體內的血液便開始汰舊換新,積聚玄天界至陰至煞的天雩之氣!你這會兒是不是全身刺痛,功力漸退?不妨不妨,待會兒,你全身血液煉化為天雩魔血,功力將數倍於前,終成可雄霸三界的天雩血魔啊!到那時,天上地下三界之內,便無人是你杜聖心的對手了!哈哈哈哈”

杜聖心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當然知道,雄剡這笑聲絕非善意。

“自玄天界初成,一千二百多年來,能與杜令主這般造化得天雩魔血的生魂,屈指可數啊。只可惜”雄剡擰眉搖頭:“天雩魔血陰寒無比,能將人的肌膚乃至骨髓瞬間冰封。傳說中的幾位天雩血魔,都只是肉骨凡胎,最終沒能逃得冰封之劫。被被”他突然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喘息著道:

“被凍成了一塊人樣的冰啊!哈哈哈哈又脆又爽,碰哪兒碎哪兒,一碰一個碎!哈哈哈哈哈……”

他像是在聽著一個最好笑的笑話,不停地狂笑起來。

所有人一齊打了個寒噤。剎那驚怔住了。

雨絲已匯密成了細簾。

“大夥兒一起上!為左右護法報仇!”人群中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眾人回過神來,潮水般衝向杜聖心。

“不可以!快回來!”上官夕陽焦急的呼喊聲中。杜聖心狂喝著向前衝出。

幾與同時,轟轟幾聲震天劇響,霍佳嵛的廂房悴然爆炸!

滾燙的熱浪夾掃著一團熾目火球卷出來,燃燒的木片樑柱崩碎,亂箭般射向庭院。卻見那火球正是水功平,衣發皆燃慘呼著從火海中奔出,幾名卒衛急忙上前掩衣撲打。

被暴炸聲駭住的群豪未及轉身,杜聖心雙目血紅,揮舞著雙爪,猙獰地面目赫然已到了眼前。

“快帶門主走!杜聖心瘋了,杜聖心瘋了!”洪天洋的驚呼聲。

“啊!……”一團團血霧散開前都曾是血肉之軀。

“哈哈哈哈哈哈精彩!精彩!”雄剡的狂笑聲。

“殺了他!殺了他!!!”

“魔!魔!血魔!血魔發狂了!————”更多人驚恐無助地呼號聲

靜夜中,那些絕望慘厲的呼救、痛苦恐懼的呻吟,瘟疫般向蒼籟蔓延!

無數人瞪大了雙眼,眼看著自己的軀體,被活生生撕扯成一塊一塊

血影火海的庭院,煉獄阿鼻!

“呵杜夫人果然好武功!”訕笑不恭,雄天恨麻木的右手背緩緩拭過溢血的唇角,雙眼兀自警惕著倪姬的一舉一動。倪姬漠然冷哼一聲,疲累之下仍不忘優雅地捋一把被雨水打溼的額頭:“你也不錯,能躲過我夢蟾宮飛蟬劍法七七四十九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