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遠被高文武推著探索這片巨大的白色空間,在這個無窮大的白色空間裡,沒有邊界,沒有盡頭,只有無盡的白色。

這是一個純粹的空間,沒有任何雜質,沒有任何陰影。它是一個完美的空白畫布,你只能看到白色。

可是魏遠彷彿又經歷了一遍撕裂般的頭痛,他臉上帶著冷汗和猙獰,“我,我來過這裡。”

高文武愣住了。“這怎麼可能?你不可能來過這的。”

魏遠知道他的確不可能、也不應該來過這。這分明是一個什麼都沒有的空間,四周巨大空白的刺目白,“我來過。我來過。”

海邊,鄭所目送著他的小船離開,海風吹亂了鄭所的白髮。

“魏遠,所有的希望都在你的身上了。”

魏遠猛然用雙手抱住了自己的頭。

他記起來了,是鄭所的聲音。鄭所對他的交代。

魏遠,所有的希望都在你的身上了。只有你能拯救我們。

找到原始碼,魏遠,魏遠……

高文武眼見著魏遠的身體不受控地微微顫抖起來,生怕他又失控了:“魏博士?”

魏遠的雙目呆滯,僵直盯著虛空處。“閉上眼睛走。老高。”

高文武再次露出詫異,什麼?“閉上眼睛?”

魏遠說道:“我們眼中看到的,都不是真實的。”

這整艘船都不是真的,障眼法,視覺欺騙,或者說這種東西處處存在。

高文武還想多問兩句,魏遠已經自己閉上了雙眼。

這裡並不是白色。

只是他們的視覺無法分辨,因為人眼中的顏色,是人腦的自動化處理系統之後的結果。

每個人都在最初級的物理書中學過,我們所看到的世界,其實並非世界的真實顏色,這只是光在透過物理反射後產生的成像效果,這種感知我們稱為顏色,而目前人類對自然光的可見波長範圍在400奈米760奈米之間,超出或低於這個波段範圍的光普通人用肉眼是無法看到的,所以物體在不同波段反射出來的光會呈現出對應的顏色。

也就是說,他們肉眼中看到的無盡的“白色空間”,實際上,根本就不是。

高文武閉上了眼睛。那一瞬間,他忽然感受到極為奇怪的感覺。

他以為接下來面對的會是黑暗。

然而,他卻好像看到眼前,飄起一陣點點的金光。

那一瞬間像是望見了魔法之門一樣,像是瓢蟲的翅膀,這些光點之中還夾雜著許多灰燼一樣的雜質。

乍一看像是身處星辰的塵埃中。

“魏博士,你還在嗎?”高文武已經驚異到說話顫音。

魏遠的聲音從耳畔傳來,“跟著我走。”

高文武的雙手還搭在魏遠的輪椅上,只不過他現在感覺到魏遠在主動推著輪椅走,他則跟著輪椅的方向轉動腳步。

他的眼前仍然有許多金光點點,甚至有極為濃豔的七彩色從他的身旁掠過。

就好像他在穿越星河。

太震撼了。

高文武根本描述不出來這種感覺,他甚至嘗試低頭“看”魏遠,而在他視線之下,原本應該是魏遠的地方是一團濃郁的白光。

從觸覺上,他能感覺到他在扶著魏遠的輪椅行走,可是從“視覺”上,他真的無法形容眼前的情景。硬要說的話彷彿戴上了VR眼罩,坐在VR的機器上感受到的那種與現實割裂的感觸。

“魏博士,你要帶我們去哪裡?”

魏遠此時也是閉著眼睛的,只是他的每一步都彷彿很清楚知道自己要往哪裡,哪裡轉彎,哪裡直行。失去了視覺,他的身體彷彿啟用了某種肌肉記憶。

曾有言說,我們眼中所見世界皆為虛幻,反而閉上眼才洞見了真實。

魏遠的手不斷轉動輪子,他掌心甚至已經不知不覺磨出了血,可他依然在不斷加快速度彷彿要趕往哪個方向。

高文武只能緊緊抓著輪椅,他什麼也不敢做,他彷彿穿過雲層星海,甚至都覺得自己不在地球上了。“

頭頂忽然響起一道機械聲音:“請出示船票。”

而魏遠的輪椅也在此時驟然停下來了。

高文武此時猛地睜開雙眼,看到仍然是白色空間內,但是在他和魏遠的面前,出現了一扇流轉著白光的金屬門。

“請出示船票,才能進入船艙。”

高文武低頭看向魏遠,卻看到他的雙眼依然緊緊地閉著。就好像不願意醒來。

廣播又重複了一遍出示船票的話,高文武下意識從口袋中摸出了那個信封。

“檢測到一張船票,一人可以進入船艙。”冷冰冰的金屬音在旁邊響起。

“魏博士。”

魏遠睜開了眼睛,自然看到了面前的門。宛如電梯門一樣,旁邊還有閃爍的邊框。

“檢測到一張船票,一人可以進入船艙。”

魏遠看向高文武,高文武正不知所措地拿著信封站在旁邊。

顯然魏遠真的把他們帶到了某個地方。高文武驚愕之餘更是不知道接下去該怎麼反應。

而魏遠像是得到了答案一樣,盯著這道門露出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

“我明白所長為什麼把我們流放到這裡。”他說道,“因為,是我讓的。”

高文武那一瞬間簡直猶如被鐵錘錘懵了,臉部肌肉都不知道怎麼擺了,“魏博士,你在說什麼?”

這一刻,他懷疑魏遠難道真的失心瘋了嗎。從在這艘船上相遇的那一刻,那個冷靜自持的魏博士就幾乎變了個人。

“我讓所長在那個時間,那個地點,將我們所有人放逐入大海中。”

因為只能這樣,才能啟用原始碼。

……

為什麼所有人,都找不到原始碼,甚至面具男那樣強大,手握規則作弊的人都沒能把原始碼挖出來。

因為原始碼。

被根植入了魏遠的腦中。

如同催眠的符號,喚醒的暗語。魏遠自己也不會知道。

當所有人類陷入絕境,所有希望都被熄滅,人類見不到星光,將永墜黑暗。

啟用原始碼,就需要在這樣特定的環境。特定的時間。

特定的地點。

時間之舟。

只有騙過自己,才能騙過別人。

“我就是原始碼。”

原始碼不是一串程式碼,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