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第13紀聖心紀,第98年,十一月十七日,晴。

我是陸少秋。

龍嘯天無緣無故走了,一定有原因。玉郎不放心杜聖心是假,不放心雲鳳才是真!——哼。

雲鳳目前在曳雲山莊,總歸還是很安全的。

只是萬沒有想到,會讓我看到最不可思議的事!——龍嘯天,龍嘯天這個人面獸心的偽君子!他他居然

讓我意外的,還有我爹,他突然出現了!分別了近一年,他一點兒也沒變,卻好像又有很多的變化

“這到底是哪兒呀,小流星他們怎麼會來這兒?”雲鳳向著東北方向,在幽暗的小巷中越走越深,心中的疑懼也漸漸加重。

這裡高牆蔽日,渺無人聲,滿地皆見汙水苔痕,偶樂還有碩大的老鼠在碎裂的石板縫中鑽進鑽出。

雲鳳心中煩惡,頭腦卻漸漸清醒起來,想那白玉郎嬌貴又喜淨的習性,怎可能會來這般陰暗骯髒的地方?

“一定是走錯路了!”雲鳳果決轉身,準備挑大道往回走。驀得,一陣急促步聲在巷道那頭響起,上官雲鳳屏息靜聽,步聲驀地寂落,迅速回撇了眼身後,巷道依舊空淨。

暗暗自嘲,想是自己疑神疑鬼,誤將自己步聲的迴音當作了什麼異響。定了定神鬱悶地往回走,不知轉過了多少彎道,終於來到一條丈把寬的大道上。

四周隱隱可聞人聲,心裡這才踏實下來。然而不知不覺中,有兩種緩疾不等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

一個是自己的,那另一個呢?

“但凡追蹤者,步速必緩疾不勻,尤其於轉彎處,防你用後視的餘光掃見他,必會避藏。此時正是改變行速、方向,擺脫追蹤的最佳時機!”

上官雲鳳想起了杜聖心教她的擺脫追蹤之法,不由鎮定了下來,在前方拐角處嘎然止步。

身後那人吃了一驚,腳下急挫閃身後縮,一抹玄灰色衣角還是落入了雲鳳眼中。上官雲鳳睥睨一笑,快步加行向前。

緊隨她身後的正是方才逼迫那婦人誆騙她進巷的玄衣人,聽得雲鳳的腳步聲去遠,這才急匆匆追奔上來。

不料轉了兩個彎,前方叉弄赫然增至三條,全不見雲鳳蹤影。玄衣人暗呼糟糕,遲疑著向左邊一條稍寬的衚衕奔出。

玄衣人在道口蹉跎慌亂的樣子,被雲鳳盡落眼底。她實未走開,竟是壁虎般攀附在兩堵高牆之間,看著他從自己身下跑過。

“這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跟蹤我?”雲鳳納悶,收腳滑下地來。顧左右無甚異樣,也不敢怠延,轉身向另一條小弄走去。

剛行出十數步,驚覺身後又多了一人。雲鳳心中著惱,加緊腳步疾行,猛然再減速回頭試探。

誰知身後那人身勢極快,無論她怎般調整步速,始終跟在她一丈之距。武功竟不在她之下。

雲鳳始覺惶懼,驀地轉身拔劍,巷道內卻空無一人!

她又驚又怒,持劍喝道:“出來!鬼鬼祟祟算什麼英雄好漢!”

巷道回聲渺渺,哪裡見得有人復應?

雲鳳心知遇上了麻煩,愴惶後退,轉頭間眼前飄過一團藍色煙霧,酸腥的怪味直衝大腦。忽而全身癱軟,倒了下去。

兩巷外屋頂高處,一個玄紅勁裝的扛刀漢子,冷冷地眼觀著這一切,目光中露出森寒的鄙夷

“雪梅,是你!你終於回來了!”

迷迷糊糊中,一個男人降咒般的聲音貪婪地呼喚著她。雲鳳頭腦昏沉,意識陣清陣糊。

“雪梅?這人是誰?和嶽雪梅有什麼關係?”迷糊中,一雙顫抖的手向她腰際摸索來,雲鳳感到一陣無助的驚惶,徹底失去了意識

“這隻怕不妥!”一座普通得再不能普通地四合院門窗緊閉,主人躡手躡腳關了院門,遠遠地潛在小弄口東張西望。南面僻靜的後房內隱約傳出話聲。

上官雲鳳平臥在靠牆的木床上,床前玄衣男子不住地推著一個書生打扮的中年男人向床邊道:

“陸先生!您們久別重逢,正是天賜的良機,屬下都已為您們打點妥當。這間小院的主人是個啞巴,一定不會有外人知道,您還猶豫什麼?”

那書生正是方才偷溜下輦駕的陸俊元。只見他大嘆了口氣,躲到一邊搖頭道:“不行,騰衝,你不知道雪梅的脾氣。她離開我十六年了,好不容易又能團聚,我若這般乘危於他,她定會恨我入骨。到時又棄我而去可怎麼是好?”

“陸先生!”玄衣人名楊騰衝,是陸俊元得力左右手,見他作難,曖昧地瞟了眼床上熟睡的上官雲鳳道:“女人的心,跟著身子走,越是貞烈的越是如此,她既是您夫人,您還怕什麼呢?等她醒來,說些軟話兒哄哄,不就雨過天晴了?更何況你們分離了十六年,她哪還會真記您什麼仇呢”

他的話香豔誘惑,由不得人抗拒,陸俊元眉頭驟舒驟顰,呆呆地立了會兒,促息小喘道:

“你,你讓我想想再讓我想想!”

楊騰衝見他顯已心動,兩眼閃起狡黠的得意,幽幽道:“是!——那麼屬下,就不打擾您們了”他幽幽笑著,躬身退了出去。

陸俊元呆呆在立在床邊,望著熟睡中那張令他痛苦了半生,屈辱了半生,妒忌了半生又渴望了半生的臉,眼中忽閃過一絲報復的快感。

他定定地嚥下了一口唾液,慢慢跪在床邊:“雪梅——雪梅,是你!你終於又回到了我身邊!”

他企切貪婪地呼喚著,悽迷渙散的目光忽然變得熾烈。伸出手掌奮力迸足氣,緩緩伸向她睡夢中溫潤的臉龐,愛憐地輕輕捧護著,喃喃道:

“雪梅,我答應你!以後以後我什麼都聽你的!只要你不再離開我,我什麼都可以依你!”他咒語般的語音漸漸急切高亢,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咒力。

迷離中,“雪梅”似乎有了回應。她微蜷的眼睫不住地跳動,眼珠艱難左右搖移,彷彿隨時都將睜開眼來。

陸俊元注視著她,一種征服者的興奮感慢慢湧上頭顱。

他呼吸猝然加劇,抬身坐上了床沿,眼中迸發出異樣激動而殘忍的光,低低道:“楊騰衝說得對,你是我的人!誰也奪不走,誰也奪不走……”

他緊緊咬著門齒,顫抖的手開始去拉“雪梅”腰間的外衣繫帶

楊騰衝得意地走向庭院,不斷回瞥屋舍的眼光中充滿了詭密的笑意:

“陸俊元,你採不到長天一色紅回來,居然還為了一個女人耽擱在這兒,看你回去怎麼跟任曳雲那老狐狸交代!”他抬頭望望正當頭的太陽,微笑著想道:“這會兒,少主應該已經到曳雲山莊了,只要那老狐狸起了疑心,陸俊元啊陸俊元,你的死期也就到了!”

他得意地來到院門前,正要拉門,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只聽啞巴啊啊地嗚咽了幾聲,隨即哐啷一聲院門大開,卻見一個肩扛關刀,腰插木削短刀,兩眼無神的鐵面煞神堵在門前。

“你是什麼”未等他問全了話,眼前白光晃動,一杆刀柄閃電般掃到,穩中他左腰筋絡,楊騰衝悶哼一聲身子已在半空,被龍嘯天一杆子挑飛,拋乾草般斜甩出去,嘭一聲結結實實摔在牆外鴨棚裡,棚舍垮塌,當即昏死過去。

十餘隻受驚的鴨子倉惶逃竄,撲楞地漫天鴨毛。棚架內竄出三隻憤怒的白鵝,壓頸低嘶,雙眼圓瞪,張開硬喙向昏迷中的楊騰衝當臉撲去!

白鵝經過馴養,兇悍無畏,輕則趕豬攆狗,重則攻盜襲偷。是以鄉野人家常在牲畜棚內混養幾隻白鵝看庭護守,楊騰衝這下可著了這扁嘴畜牲的道了!

鴨毛飛揚,活人摔騰,怒鵝撲衝,好一個楊騰衝!

“雪梅”溫軟地胴體就快要展現在眼前了,這久違了十多年的一幕,刺激著陸俊元亢奮的神經不斷向心髒加壓。頭腦早已空白了一片,雙耳轟鳴目光昏炫,渾身一陣難抑的燥動,下體更是熱脹難耐,居而停止瞭解脫“雪梅”僅剩的內衫,慌亂扯起自己的衣襟來。

突然,門外一陣異響,未等他神回,整扇木門被人一腳踹倒進來。陽光穿透滿天飛塵,照射著他醜惡的身影!

“陸文軒,快住手!”

一個無調的聲音催命般抽空了陸俊元的魂魄,他惶然抬頭,就看到了龍嘯天凶神般的臉。

“果然是你!想不到,你還是這般無恥!”一柄森冷的長刀重重擱在了他肩上,刃光耀眼:“馬上離開那兒,你若敢動她一根汗毛,杜聖心一定會叫你永不超生!”

“杜聖心?——他,他也來了?哈哈哈哈哈”陸文軒一驚過後,眼中現出抑止不住的快慰得色,禁不住地哈哈大笑起來,未幾,豎目來怒道:“雪梅終究是我的女人,他憑什麼叫我永不超生!”

龍嘯天眼中閃過一絲悲哀。回視床上的雲鳳道:“她——不是嶽雪梅!”

陸文軒怔了怔,嘎嘎痴笑道:“她不是雪梅?這麼可笑的話能騙過我嗎,我們從小看著她長大,會不認得這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