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臨成都府（1）

“那娃兒，那娃兒。瘋了嗦你，要發瘋一邊去，別擋著道。”

士卒們交頭接耳，嘀咕著劉言剛才失心瘋般舉動的緣由，一名小頭目手持冰冷的武器衝著這邊咆哮。

城門口雲集著來來往往的百姓與流民，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憂愁與擔憂。厚重的城門被戰事的嚴峻氛圍所籠罩，守衛們胸前的鎧甲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冰冷。他們的眼神警惕，時刻準備著應對可能到來的騷亂。

乞丐、商販、流民，各色人等在城門口摩肩接踵，他們或低聲議論著最新的戰事訊息，或是為了一點微薄的食物和水源而爭執。偶有馬車快速駛過，塵土飛揚中，車上或坐著急於逃離戰亂的貴族，或載著皺著眉頭的文官，他們面色凝重，心事重重。

使勁搓了搓被自已扇紅的臉“天菩薩，咋是五代十國時期，咋能是五代十國時期”。劉言心裡重複著，從最初瘋魔的狀態中清醒了過來，強迫自已接受這個事實。自已一名二十一世紀的程式設計師就因為加班猝死來到了這裡。

收拾好自已的散亂的思緒，強撐著自已疲憊不堪的身子站起來，打量著面前的城池。城門巍峨，上方旗幟飄揚，門洞深邃如同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入口，兩側石雕獸似乎在靜默守衛，銅釘大門好似巨獸展翅般的敞開著，一眼看不到頭的高牆蜿蜒伸向天際邊。確實跟以前逛過的那些古城不一樣，太壯觀了，饒是如此境地，劉言也忍不住讚歎。

望著城門上龍飛鳳舞的“成都”二字，內心湧上一股複雜的情緒，有一種時空錯位般的恍惚感，不是那個內卷的成都了，這裡是五代十國。想到這，心裡不由一陣苦笑，為什麼不是三國，不是唐宋明，自已對這個年代的唯一瞭解就是知道這是個大分裂時期，最終由繼承了柴榮遺產的趙大終結了亂世。

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自已紛亂的心情。既然已經來到了這裡，就必須接受這個現實，並且努力生存下去。他抬頭看了看天空，心中默唸：“發現問題，分析問題，解決問題”這是前世職業養成的邏輯思維。

劉言在城外路邊觀察思考起來，試圖瞭解這個時代的生活方式和規則。士卒們對待百姓的態度雖然嚴厲，但眼中卻透露出一種深深的無奈和疲憊。這個時代的人們生活並不容易，戰爭和動盪讓每個人都生活在恐懼和不安之中。

“站到，你哪兒來滴，有符傳，路引莫得”一名正在盤查進城人口的小卒朝著從容走向這邊的劉言喝到。

蜀地是一個典型的移民區域，蜀語和其他方言區的語言產生大量接觸與融合，才形成後世的西南方言。唐末時期蜀地的方言與後世的西南方言還有所區別，直到宋代建立的四川行政區劃，才形成了後來西南方言的基礎。“學生是漢州人，乾德皇帝巡遊至漢州後，全家老小往這逃難而來，路上家人走散了，路引，符傳也早已丟失”。

聽著劉言略顯怪異的口音，小卒不由的上下打量著。口音雖然有些奇怪，但確實是蜀地口音，也許是某個偏僻鄉下獨特的方言，畢竟隔著幾里地互相聽不懂對方言語的地方也大有所在。長得白白淨淨，略顯瘦弱的，虎口肩膀等一看也就沒幹過什麼重活，也就談不上是哪來的細作，最重要的是劉言自稱學生，也就是這個娃兒可能讀過書。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萬一真是個讀書人可不能得罪了，從天下大亂開始，這科舉早已不能正常按時舉辦，這些讀書人精貴得很咧，這種事情就交給上官去頭疼吧。

“你在這等一哈，你莫得路引，我也做不了主私自放行你，等我向上官通報一下”。想通此些關節後，小卒客氣了許多。劉言點點頭，心中鬆了一口氣。

在這個時代，沒有路引符傳就如同無根的浮萍，隨時可能遭受盤查和懷疑。這是事先想好的說辭，最重要的就是讀書人這個身份，只要不和人深入談論四書五經六藝之類的，想來短時間也能糊弄過去。劉言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待著小卒的回報。

不久，小卒回來，臉上帶著一絲歉意。“上官說，沒有路引不能放你進城，現在城外到處都是流民，不能隨便放進城來，你就在這裡等你的家人吧。”

劉言心中一沉，這城門吏領頭的不願意露面，說明他也不想沾染上麻煩事，這意味著自已暫時無法進入成都府。

環顧四周，只見城外到處都是衣衫襤褸的流民，或坐或躺，面色飢黃，生活困苦。劉言不禁感到一陣無力。

就在這時，一陣馬蹄聲傳來，一隊騎兵快速駛來。他們身穿鎧甲，手持武器，氣勢洶洶。劉言心中一緊，難不成戰事有所反覆。

騎兵隊伍在城門口停下，邊上草棚下坐著喝茶的一群城門吏慌亂起身，從中一名與其他門卒明顯穿著不同的中年漢子小跑至騎兵隊伍跟前，低頭彎腰，對著一名青年將領一臉諂媚道“恭迎小趙將軍凱旋”。劉言注意到，這名將領的鎧甲比其他騎兵更為光亮威武，顯然是位高階將領。

“怎麼回事？為何堵在這裡？”這青年將領的聲音威嚴而有力。小卒連忙上前稟報，將劉言的情況說了一遍。

青年將領皺了皺眉，目光轉向劉言。“你是哪裡人？為何沒有路引？”將領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嚴厲。劉言深吸一口氣，上前行禮道：“將軍，學生是漢州人，因乾德皇帝巡遊至漢州，民不聊生，全家逃難至此，路上不幸與家人走散，路引也遺失了。”

將領上下打量著劉言，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但看到劉言雖然瘦弱，但回答時面色從容，目光堅定，不似作偽。而且，他自稱學生，說話也頗有條理，也許真的讀過書，不似尋常流民。

“什麼乾德皇帝，偽帝王衍倒行逆施、賣官鬻爵、荒淫無道。莊宗念及蜀地百姓苦偽帝久已，遂討逆除賊，還爾等一個朗朗乾坤。”青年將領對著周圍人群朗聲道。

“看你也讀過一些書，如今蜀地百廢待興，不日你自有用武之地，且好自為之。”將領揮了揮手，示意劉言進城。

劉言心中一陣激動，作揖道謝。

望著不遠處的城門，宛如一頭張開嘴的巨獸，吞噬著一切。劉言知道，走進去就意味著吞噬了自已的過往，就意味著他正式踏入了這個亂世。

一切偉大的世界歷史事件和人物，都出現兩次，第一次是作為悲劇出現，第二次是作為笑劇出現。

劉言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然後緩緩走向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