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的這些官員,聽著孫問嶽的這些話,輕鬆了很多。

嚴刑苛法的廢除,並不代表孫杰徹底的放開的管制。

指望這些文官能夠一直保持操守,簡直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必須要讓他們懂得,做錯事是要受罰的。

孫杰建立了嚴格的追繳制度,如果某個官員貪汙了一萬兩白銀,除了罰款、刑法之外,他家必須將貪汙的虧空全部補上。

如果補不上,那就必須去做工,必須想盡辦法將虧空補上,直到補完虧空之後,才算結束。

而且,家中有人貪汙,後世子孫三服以內,一律不得報考大秦大學,不得進入政務系統工作。

這可比殺人利害多了,直接將其子孫後代的前途直接抹殺,讓其看不到一丁點的希望。

當孫問嶽的聲音落下後,約莫十來個呼吸,孫杰的聲音就又響了起來。

“在場的諸位都是朝廷的肱骨之臣,都是朝廷的柱石,有很多人從我起兵時,就跟著我一起了。

我想,你們也非常瞭解我的脾氣,也非常瞭解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崔星河,他是我的學生,是我當初最器重的人,但他觸犯了法律,那就必須依律懲處!沒有人能夠僥倖脫罪,記住,是任何人。”

孫杰的聲音在朝堂上不斷迴盪,在聲音的末尾,看向了孫傳庭和楊臨。

“將你們如今掌握的訊息,全都念出來吧!”孫杰說道。

楊臨朝著孫杰行了一禮,從懷中取出一本小冊子,走到朝堂最中央。

面對著滿朝文武,楊臨的聲音如洪鐘一般鳴響。

“崔星河,陝西長安人,少貧,有堅毅……

其信念敗壞,道德淪喪,為一尺之金而拋棄立身之本。

……

經文參院、刑部、大律堂和大法堂各部稽核,呈送陛下預覽,判處崔星河死刑,立即執行。

收繳所有不法所得,充繳國庫……

其麾下黨羽,皆依律懲處!”

楊臨收起了冊子,看向眾人。

“陛下聖明!”

當楊臨選讀完畢之後,朝堂上的這些官員們齊聲高呼。

站在這裡的官員,有相當一部分是新面孔,究其原因,和崔星河脫不了關係。

對於這些百官來說,這個懲處最為合適。

朝會結束,官員散盡。

楊臨帶著宣判結果,走進了天牢中。

省一級以上的官員犯法,都要關進天牢之中。

崔星河躲在暗無天日的牢房中,這裡陰暗潮溼,北風吹來,如同刮骨鋼刀,一下又一下的颳著他的骨頭。

牢房四面漏風,裡面奇臭無比,就算是冬天,也能聞到刺骨的臭味。

尋常人在這裡一刻鐘都呆不下去,更別說在這裡待了很久的崔星河了。

崔星河將自己的全身都縮在牆角的稻草堆裡,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外面響起了腳步聲,楊臨來到了牢房外。

崔星河看著走過來的楊臨,臉上卻多了不少不屑。

“大人,難道之前我說的那些話,大人還不明白嗎?”崔星河還在那裡嘴硬。

楊臨搖了搖頭,道:“我剛才讓人去給你準備新衣與火爐了!”

“哼,準備這些又有什麼用?我如今落魄至此,有沒有,又有什麼用?”崔星河不屑的說道。

楊臨看著牢房中的崔星河,一時間有些感慨。

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如今竟然成了這幅模樣,誰又能想到?

造化弄人啊!

幾個士兵抬著火爐、新衣以及豐盛的食物走進了牢房中。

火爐中的煤炭熊熊燃燒,為這陰寒的牢房中帶來不少溫度。

崔星河從稻草中爬了出來,蹲在火爐前,將新衣裳披在身上。

隨後又將目光放在了火爐旁的飯桌上。

雞鴨魚肉應有盡有,甚至還冒著熱氣,這讓崔星河肚子咕咕作響。

“今天這是什麼日子?怎麼這麼豐盛?還沒到過年的時候!”崔星河烤著火,說道。

口腔之中的唾液瘋狂分泌,已經忍不住了。

楊臨站在門外,搖著頭沒有說話。

崔星河目光當中的光芒漸漸消失,恐懼隨即瘋狂蔓延。

“這,這,這是斷頭飯?!”崔星河一下子被嚇的趴在了地上。

整個人就像是爛泥一樣,瑟瑟發抖。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沒有人能面對死亡而坦然處之。

“為何?這是為何?我罪不至死,罪不至死啊,我之前有過那麼多的功勞,罪不至此啊!”崔星河踉蹌的來到了牢房門口,瘋狂的拍打著牢房,大聲呼喊。

“朝廷律令,鐵證如山,你又如何能活?!”楊臨回道。

崔星河只覺得自己落進了冰窟,從頭到尾,拔涼拔涼。

牢房中的火爐,此時也失去了威力,抵不住那刺骨的冷意。

飢餓已久的崔星河,即使在聞到那香味繚繞的飯菜時,也毫無反應。

他噗通一聲跪下了地上,面朝皇宮方向。

“陛下,陛下啊,您還記得我當初在奴兒干都司的日子嗎?我去奴兒干都司的時候,那裡什麼都沒有,除了野女真之外,沒有什麼百姓。

是我帶著那裡的軍民,將這些野女真從深山中牽出來,然後讓他們耕種,安家。我在那裡受盡折磨,受盡辛苦,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怎麼就因為這麼一點事,便讓我去死?”

崔星河失了神,聲音哽咽的哭訴著。

回想著之前的一樁樁,一幕幕,心頭更是悲憤交織。

但他根本沒有反思自己,而是將所有的一切,全部算在了孫傳庭和盧象升的身上。

“孫傳庭,盧象升,這都是你們的錯,這都是你們的錯,若不是你們,我何至於此,我何至於此啊!!!”

“為什麼?這是為什麼?!我不甘心,不甘心!”

崔星河放聲大叫,語氣中滿是不服。

他瘋狂的搖晃著大牢,以此來發洩自己心中的不滿。

只可惜,站在外面的楊臨無動於衷。

“這一切,都是你找的,怨不了別人!”楊臨嘆道。

說實話,他確實同情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但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沒有人能幫他。

楊臨在這裡站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大牢中只剩下崔星河一個人,在黑暗中慘叫著。

……

金陵城外,楊臨起了一個大早,帶著麾下隨從,來到了這裡。

一個高臺早已經搭建起來,衛兵開始入場。

崔星河的死刑日期,已經到了。

這件帝國第一起貪腐案,孫杰要當成典型來判。

除了必要的審訊之外,其餘環節,全部公示,即便是行刑,也要公示,用於震懾人心。

佈置完所有的事情後,楊臨坐上了去天牢的汽車。

汽車行駛在平整而又寬闊的水泥路上,穩健而又平順。

楊臨坐在副駕駛,閉目養神。

天牢之中,縮在角落中的稻草堆裡,一臉恐懼的看著中間那些豐盛的飯菜。

從審判之後到現在,崔星河每天都有豐盛的食物。

但無一例外,他幾乎不怎麼吃。

已經餓的瘦脫了相,身上的新衣也要被扔到了旁邊,手裡死死的捏著角落的稻草,惶恐至極。

陣陣腳步聲響起,楊臨來到了牢房外。

這腳步聲如同巨錘一樣,敲打在崔星河的心口上。

“崔星河,該上路了!”楊臨說道。

縮在稻草堆中的崔星河不為所動,不斷的往後顧湧著身子。

“不不不,我不能死,我不想死!”崔星河驚慌大喊。

人在面對死亡時有大恐怖,崔星河也不例外。

“馬上就是新年了,難道,難道我連新年都不能過嗎?”

崔星河忽然大喊。

楊臨搖頭,道:“這一切都是陛下的意思,你觸犯了律法,無人可救,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

“哈哈哈哈,你這是馬後炮,有什麼用?有什麼用?”崔星河癲狂的大喊大叫。

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

楊臨看著崔星河,除了無奈之外,就是悲憤了。

他本來擁有光明的前途,可現在卻成了這個樣子。

儘管崔星河百般不願意,終究還是被拉上了囚車。

在上車之前,楊臨命人給崔星河洗了一個澡。

來是乾乾淨淨的來,走就要乾乾淨淨的走。

洗漱完畢,崔星河煥然一新。

可是他沒有任何快樂,依舊心如死灰。

車輛行駛在道路上,平穩而又穩健,坐在車中的崔星河面如死灰,身體不停的顫抖。

這條路,通往死亡。

伴隨著剎車聲起,車子穩穩的停在了刑場邊上。

崔星河頭戴黑色面罩,被士兵從囚車上押了下來。

高臺周圍站滿了百姓,他們看著這一幕。

有大罵貪官不得好死者,有高唱孫杰萬歲者,也有沉默不言者。

在百姓那嘈雜的議論聲中,崔星河被士兵押上了高臺。

脖子後面插著一個標牌,上面寫著:“大貪官崔星河”。

楊臨完成交接任務後,坐在了監斬座位上。

拿起桌子上的令牌,擲了出去:“時辰已到,斬!”

崔星河跪在地上,身後的行刑兵驗明正身之後,手持98k,瞄準了他的後心與後腦。

“啪啪啪!”

陣陣槍聲過後,崔星河徹底的失去了生機。

圍觀的百姓們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隨後便爆發出激烈的喝彩聲。

從古到今,百姓對於懲處貪官總抱有極大的熱情。

不管貪官是否屬實,都是如此。

“萬歲,萬歲,萬歲!”

百姓歡呼不已。

皇宮的宮牆上,孫杰看向刑場方向,皺眉沉思。

孫問嶽站在他的身後,說道:“爹,崔星河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當年單槍匹馬去奴兒干都司,最終將那裡安定下來,怎麼才過了這麼點時間,就變成了這幅樣子?”

年幼的孫問嶽不知道崔星河因為什麼原因變成這個樣子,對他的死,心中更多的是疑惑。

孫杰轉過頭來,問道:“如果以後是你執政,你會怎樣處理這樣的人?!”

孫問嶽想了想,說道:“如果以後是我執政,那我也會像父親一樣。”

“人的慾望是無限的,起初的時候,可能很小,只有那麼一丁點,但隨著僥倖心理發作,後面就會收不住,越來越大,越來越多。作為皇帝也是一樣,要是不能把持住自己心中的慾望,是會出問題的!”

孫杰語重心長的勸說著。

“人心,往往無法揣測,做事不能只依靠感性,多想想理性,放在理性的上面多想想,就能發現很多。”

崔星河的死,將朝堂上下震懾了一番。

不管是誰,不管是什麼出身的官員,都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朝廷又陷入了平靜之中。

在太平洋的對面,一輛由貨運輪船改造的船隻,停在了美洲的西海岸。

這是一處沒有任何人煙的地方,亂世嶙峋,除了漫長的海岸線之外,幾乎看不到什麼其他的東西。

船長張大志站在甲板上,舉著望遠鏡,認認真真的看著。

張大志是海軍學院中畢業生,半年前,孫杰給了他一張海圖和一艘船隻,讓他帶著人,開著船去美洲。

這是一艘由近海運輸小貨輪改造出來的船隻,除了必要的動力設施之外,還加裝了幾門火炮。

海圖是孫杰從現代弄過來,和這個時代有些出入,幸虧張大志的能力出眾,不然還真不好說。

在海面上漂流了好幾個月,如今終於到了地方。

北美大平原,那是世界上少有的大糧倉,佔據這裡,未來就不用擔心糧食問題,更別說南美還有豐富的金銀礦。

不管出於什麼樣的目的,孫杰都必須佔領這裡。

“停止前進,這裡水域不明,防止擱淺,剩下的路由登陸艇完成!”

張大志看向身後的船員。

“是!”

這些船員們紛紛將船隻上的登陸小艇,放進了海水中。

以柴油機作為動力的登陸小艇速度很快,不到半個小時,便到了岸上。

不久之後,張大志就踏上了美洲的土地。

看著前方蒼蒼茫茫的大地,以及在大地上連綿起伏的山脈和叢林,張大志心生豪邁。

此時,距離哥倫布發現新大陸已經過去一百多年的時間。

今天,張大志帶著大秦計程車兵,代表著大秦,第一次登上美洲。

“將國旗豎起來,同時修建宿營地,並且以宿營地為中心,向四周擴散,偵查周圍!”

張大志轉過身來,腳下的腳印堅實。

大風呼嘯,國旗獵獵作響。

張大志拿著孫杰給他的世界地圖,在北美西海岸附近畫了一個圈,在上面這道:“大秦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