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愛,你牙疼的話就找醫生看看吧,可別挺著.”

蕭寶信忍不住勸。

她知道蕭敬愛在二房的地位,頗為尷尬。

本身她是二房嫡長女,母親又貴為大梁富陽公主。

可惜她娘生她後血崩而亡,前一年她都是奶孃在帶,第二年叔父又續絃娶了繼夫人。

這位繼夫人為人倒不壞,也沒有特別的不好打交道,不過就是性格有些冷淡,跟誰交往都淡淡的。

偏蕭敬愛自幼心思重,又不喜撒嬌賣乖,母女二人相處起來不鹹不淡。

要說蕭敬愛再怎樣也是皇室中人,再不濟也封個縣主翁主之類。

可是,大梁皇室的皇位自開國太祖起,就都是踩著一路鮮血上去的。

不同點在於太祖皇帝踩著數十個小國的皇帝的鮮血登基,而接下來幾位可都是踩著自家親人的血肉上位。

當今皇帝的皇位也並非是繼承而來,純粹是搶了他異母兄長前廢帝的江山。

廢帝的皇位……唔,也是從他爹那裡搶來的。

搶來之後,就把他爹給逼死了,又怕他爹生的十幾個被派往各地任刺史的兒子們反撲,決定下詔處死。

結果就是當今玉衡帝得了蕭雲之助,一路殺到京城登上皇位。

而尷尬的是,富陽公主雖非廢帝的同父同母的親妹子,可在廢帝之時還頗受寵愛,走的非常近。

所以,當今聖上登基後,就權當沒這麼個人一般,連個封號也沒捨得給。

其實這本無可厚非的事,一朝天子一朝臣,可是蕭敬愛心思重,總有幾分心理不平衡。

話裡話外帶著,蕭寶信也只能聽著。

勸她,她仍是自怨自艾。

蕭敬愛就是這麼一個別扭的孩子,有個頭疼腦熱的病歪歪幾天,實在挺不住了才去嫡母院裡請醫生。

就這麼個性子。

“我說幾句,你可別多心。

嬸孃嫁進府裡這麼些年,什麼樣你也能看出來,不是個心胸窄的,她就是不擅交際,醉心書畫,沒那麼多彎彎繞繞,你也不必事事小心,生怕行差踏錯。

該說的說,該要的要,你看你那幾個庶妹在嬸孃面前,哪個不都挺放得開,也沒見嬸孃就不待見了誰.”

要擱以往,蕭敬愛的眼圈都得紅了,心生背叛之感。

可是重生一回,她再不是那眼皮子淺的了。

她可還記得蕭寶信被迫將她接進府裡共侍一夫,兩人就此分道揚鑣,繼母可是公開站在蕭寶信一邊,指責她不守婦道,罔顧人倫,另一邊和蕭寶信兩人打的火熱。

這一世,她自然不會再和前世一樣,傻呼呼的為了個男人和全世界為敵。

繼母是一定要籠住的,前世因為和孃家關係不睦,沒少被人奚落打臉,只是卻不急在一時。

現在她有更緊要的事情要做。

如果蕭寶信沒有說謊,今天就應當是她與楊劭初次相遇的日子——

也是傳說中楊劭對蕭寶信一見鍾情的時候。

無論如何,她不能讓他們再次相遇。

這是老天爺的旨意,不然也不會讓她在今日裡重生。

今天她一大早是被熱乎乎的腦子給燒醒了,不知是夢裡還是現實,居然沒死在清冷的望春宮,迷迷糊糊就回到了一切還未發生的時間裡。

要說前世的她也是個傻透了腔的,居然有病就挺著,好像希望誰發現然後憐惜一下自己,就能證明自己存在一般,腦子是沒少進屎。

不過也好在她前世那麼傻,不然還真不一定有這樣的機會藉著病體重生。

她不管那是真的發生的未來,還是一切不過她的黃梁一夢,既然她有了這樣的機緣,斷斷不會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

所以,她才撐著病體,也要來阻止一波。

“阿姐今日要出去嗎?要去哪裡?”

這話題轉的生硬,蕭寶信以為她只是不想繼續嬸孃的話題,所以也就沒再勸。

“你可是有事?”

她問,不然不會風風火火趕來,就為了問這一句吧。

蕭寶信自動遮蔽了蕭敬愛給自己送過來袁琛的詩——

定然不會是為了膈應她,而特地跑這一趟。

嗯!

蕭敬愛沉吟半晌,腦子燒的昏沉沉的,有點兒反應不過來。

“我想,去福寶閣買些筆墨紙硯。

阿姐如果沒有旁的事,咱倆就一道去逛逛?”

她柔柔一笑。

“咱們好久沒有一道出去逛了.”

蕭寶信:“咱倆不是半個月前還一道去城外的廟裡上香嗎?”

蕭敬愛:“……”

現在對於她來說也是二十多年前,她都記得才怪。

“半個月也好久了.”

為了掩飾尷尬,蕭敬愛笑著挽上蕭寶信的手,衝著她甜甜一笑。

蕭寶信一怔,倒不是因為蕭敬愛難得一見的撒嬌,而是分明聽到她心裡極為清晰堅定的聲音:‘反正,只要不讓她和楊劭見到就好了,隨便去哪裡。

言下之意,不讓遇到楊劭的那個她,顯然是她蕭寶信。

可是,楊劭是誰?

為什麼不要讓她遇到?

“阿姐?”

蕭敬愛臉有些僵,她一直用打量的目光看她作什麼?

蕭敬愛放開蕭寶信的胳膊,猶豫地摸摸臉,的確有些燙。

“我哪裡不對勁嗎?”

她笑問,“還是妝花了?”

蕭寶信猶豫,忍住沒有多問,卻忍不住將楊劭這個名字給記住了。

她確定不是哪家閨秀的名字,建康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可是圈子就只有那麼大,除了新近隨父調任回京閨秀們,大家還真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想記不住都不容易。

這位楊劭,又是何方神聖?

蕭敬愛又因何不讓他們遇到呢?

人真是不能有點兒好奇心,跟貓撓似的,抓的她心直癢癢。

“……你說去哪裡就去哪裡,反正我今日無事.”

蕭寶信於是吩咐下人備車,簡單地檢查下妝容,兩人便坐上了牛車緩緩去了右御街旁的福寶閣。

車上蕭敬愛異常安靜,她腦子昏沉沉,總感覺現實與夢境交錯,前世與今生,混亂了她的思維。

蕭寶信今日明顯是不準備出門的,可是前世又為何會出現在長幹裡,與楊劭一見鍾情?

為免臨時出現狀況,她拖著病體將人調出府,也算是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