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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彬不為所動:

“哪任皇帝不是這樣,又有哪個真把世家的權益給收回去了?他想,他就能嗎?你只要不做那個叛徒,世家全部擰成一股繩,怕什麼皇上皇下的?”

“沒有世家的支援,你以為太祖就能坐穩江山?”

“現在江山坐穩了,又想卸磨殺驢,把世家的權益都收回去——他先收得回去再說吧.”

“你也別唬我,我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都多!”

……那是我飯量小,謝顯默默地飲茶。

“謝家與各世家一向頗多交往,就因為你,謝家都快要自絕於世家了!”

謝彬這輩子沒被人這麼當面羞臊過,有這麼個侄子,身子弱,招禍的手段卻硬,遲早讓他帶累死。

他算看明白了,什麼為了謝家前程抱皇帝大腿,他看謝顯純粹是享受為虎作倀的快、感。

眼裡沒有謝氏,更沒有他謝彬。

“謝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你若還不思悔改,一意孤行,我會聯合族長將你逐出謝氏一族!”

到那時皇帝若不嫌棄他名聲臭了,願意用就用,反正跟謝家已經沒關係了。

“我知道了.”

知道了,而不是照辦。

謝彬拂袖而去。

“叔父慢走.”

謝顯在後面恭敬地起身相送,絕口不提謝家某同樣被施以杖刑的謝家旁支,想必是還未得到訊息。

否則,今晚只怕沒有這麼輕易就放過他。

話音未落,又坐回了椅子上,輕輕呷了口已然溫了的茶。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連改朝換代都不過是瞬息之事,天下之主都輪流坐了,憑什麼世家就以為自己永遠可以安享富貴,永垂不朽?

憑什麼這些人生下來高官厚祿,一邊混吃等死,享受著至高權利,一邊又高傲決絕地鄙視、壓榨著別人?

活著的意義又是什麼?

不過是國家的蛀蟲,而已。

時代變了,世家的眼光卻永遠停留在最輝煌的時刻,他們……落伍了。

舊的,終要被新的取代。

如果這一點他們都看不清,那被取代了,就一點兒也不虧。

明月這時又端著白瓷盅進了屋,“郎主,這是夫人派人送來的燕窩粥,讓郎主一定趁熱喝了.”

“這回是真的嘍?”

謝顯一笑,眼角微微上挑,眉眼間彷彿染上了春色。

明月忍不住在心裡嘀咕,快二十了還不曾娶親,在外面不假辭色,對著他們這些下人倒是滿面春意,何苦來哉?

“夫人交待下來,若是大夫糾纏不休,夫人便去請老夫人出面.”

明月低聲道:“夫人還說——”

“夫人說沒說,叔父已經走了,你們就沒必要將這些事再揭出來廣而告之?”

“小人這不是怕郎主吃虧嘛?好歹大夫是長輩,身份上佔著優勢,您不好駁了面子。

有夫人的交待,郎主也不用每次委屈求全……”

謝顯搖頭,“我這裡就能解決,沒必要勞煩老夫人。

老夫人年紀大了,叔父再荒唐,也是她的兒子,何苦讓老夫人這個年紀還要操心兒孫?”

……您也得有這身子骨兒解決啊,明月還真怕他們家這位光祿大夫哪天忽然讓酒色拱的一時火起收不住,把他們郎主撕了。

老夫人和夫人日常擔憂郎主的身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在外她們沒轍,可是在家就恨不得把他攬身後邊,當眼珠子似的護著,長房長子長孫,最是得老夫人的疼愛。

要他說,他們家老夫人身體都比郎主硬郎,還真不如把老夫人推到前面,看大夫還敢不敢時不時來作!

“您就是太好說話了,誰都敢欺負您.”

明月自幼在謝顯身邊長大,又有老夫人和夫人撐腰,所以嘮叨起謝顯來嘴下毫不留情:“您就不該跟著去王府,旨都傳完了,潘侍郎想去就自己去唄,到哪裡都拉著您——方才要不是那位曲大人身手敏捷,擋在您身前,王家的拳頭就砸您身上了!”

“您也不想想您這身子骨兒……”

謝顯微微皺眉,無奈地嘆道:“行了,明月,你才十五歲,越來越嘮叨,像個老頭子。

我有些乏了,你看水燒熱了沒有,我要淋浴.”

他知道他孃的用意,明月活潑機靈,想將他派在身邊,時時活躍氣氛,以免他太沉悶。

就是,太活潑了,也是一種甜蜜的負擔。

他還小,身處的地位也決定了他的視野必定不會與他一般,也理解不了他的決定。

他只知道關心他的身體,還有……最關心他的身體。

所以讓他勞心勞力的,都是明月的敵人。

王家,他是必須去的。

只是當場行刑卻不必做的那樣絕,畢竟一個手腕折了的負傷在身,在皇帝那裡也好說,往後延一延也就罷了。

可潘朔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給王家好看,列架子要開打,他謝顯斷沒有臨時倒戈的道理。

“郎主,”沒過多久,明月去而復返,臉上現出焦急之色:“大夫去而復返正往這邊來,這可如何是好?”

叔父等了他近一個多時辰,並不知曉被罷官的裡面有謝氏族人,現在突然折返回來,想來是有人上去攛掇了。

“告訴叔父,我吹了涼風,身子不爽就先睡下,等明日我再親自去二房見叔父.”

謝顯不急不緩地喝著燕窩粥,“將人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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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寶信一覺到天亮,心這麼大,連身為貼身丫環的采薇都表示服氣。

滿城風雨啊,一大早謠言傳的滿天飛,她昨日雖未出府,但已知天下事。

袁家嫌棄她家娘子的事,已經傳遍了建康城。

先是打群架,後來被抓進衙門,雖然囫圇個兒出來了,可是名聲都壞了!

她們是打算退親沒錯,可是是抓袁琛的小辮子,佔據道德的制高點,不是把自己滿腦袋瓜子頭髮編成辮子遞到別人手裡啊!

眼瞅著她家娘子神清氣爽地打完了一套拳,采薇終於忍不住了:

“娘子,以後可怎麼辦?您名聲都臭了,萬一嫁不出去了怎麼辦啊?”

很好,終於有人一大早破壞她的好心情了。

蕭寶信以為自己的好心情怎麼也能持續個一天半晌的,結果親手葬送在了身邊人的手上。

“沒關係,嫁不出去你就和我一道出家做尼姑.”

蕭寶信笑若春風,一時間院子裡的花都黯然失色:

“咱們以後四處化緣,吃百家飯,見識天下美景河山,多美好啊,總比困在一座錦衣玉食的牢籠裡強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