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還和樂融融的,突然間蔡氏就憋不住了。

這些天她總一個人待在屋子也不出門,見天的想什麼?可不都是自家兒女的前程?

如今見了蕭寶信,竟像是託孤似的交待給了她。

把蕭寶信心裡說的那叫一個難過,跟著眼淚就下來了。

“阿嫂,你見天的都琢磨什麼?趕緊養好身體是正經,可不許再胡思亂想了,你這算什麼事?”

蕭寶信把臉一抹,臉上頓時就撂下來了。

“見天的讓你這麼悶著,好人也悶出病來了.”

“你和我說說,是不是回來路上衝撞上什麼了,怎麼總不想好呢?”

“你倒是把兒女託給別人,你省心了,可別人便是再精心,還能有自己個兒的阿孃那般精心?你怎不想想為了安都和靜娘好好活著?”

“是蕭家苛待你了,還是沒給你治病?你怎麼還能說出這些話來?”

幾句話把蔡氏給說的哭到一半,愣是給嚇回去了,臉都白了。

蕭寶信看著怪不落忍的,可是總讓蔡氏想這些有的沒的也不是回事兒。

便硬起心腸道:“你可別想著我照顧你的兒女,你若是不好好活著,我見天的回孃家打你兒子閨女!”

蔡氏讓蕭寶信說的都給氣笑了。

“小姑這是說的什麼話!”

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也不知哭好還是笑好。

“我說真的.”

蕭寶信白了蔡氏一眼,“阿嫂,其實你跟我說說,到底怎麼了?我聽阿孃說,太醫們都說你沒大礙的,左不過就是風寒,好了壞壞了好,可是用藥不對症?還是你真是路上嚇著了?”

要讓蔡氏說,她但凡知道,能往死裡作自己?

“我哪裡清楚,嚇是真嚇著了……你是沒見過那些人多慘,打死的,燒死的……若不是阿爹派的護衛拼死保著我們,我們一家三口只怕都死路上了.”

“死人,真是太嚇人了.”

蕭寶信一抖披風:“阿嫂拿別的嚇我,我還可能跟著你怕。

可是死人這東西——還能有活人可怕?活人他能殺你,害你,背地裡詆譭你,殺人於無形,死人……他死了,你踢他一腳他都沒辦法還嘴.”

“要說死人,我見的不比阿嫂少.”

“你當那日闖進謝府的賊人是誰讓人殺的?屍體堆成堆了,都倒在王家門門前。

我若是怕了他們,還敢殺人?”

“阿嫂見的都是因禍亂死的,可那些人都是我下令殺的,我若是和阿嫂一樣心慈膽小,那死的就是我了。

所以,我死也不怕他們。

活著我都能弄死他們,死了,大家都是鬼誰還怕誰?”

這話說的,連肚子裡的‘朕’都忍不住一腳踢蕭寶信肚子上以示敬意。

這就是阿孃啊。

鐵骨錚錚的,只允許自己算計,連阿爹都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棄之如弊履的巾幗啊!

‘朕’聽的熱血沸騰,這是嫡親的阿孃了,沒錯。

當日蔡氏的確是接去了謝府,卻是住在謝母院子裡。

打鬥之聲她就沒聽見多少,事後謝夫人也不願拿這樣的事來煩她,巴不得她靜心靜氣的養病,所以蕭寶信說的這些蔡氏一概不知。

如今聽來,只將蔡氏聽了個張口結舌。

她知道小姑強,卻也不曾想到能強到如此地步,這……這是什麼樣的黑煞神啊。

不對,沒長的這麼俊的黑煞神。

幸虧蕭寶信遠遠坐在繡墩上,沒挨著她坐,不然聽了蔡氏的心聲,非得氣個倒仰。

“若只是病,咱們該怎麼治怎麼治,蕭府裡一應的藥材只管用,沒有的,謝府有,謝府再沒有讓玄暉在官面上給你掏.”

蕭寶信說的大氣,一看就是能當家作主的,話說的那叫一個硬氣。

“可若是嚇的,我覺得實沒必要的.”

說到這裡,蕭寶信提起謝夫人四處找和尚要給她看病的事,郗三郎已經應承下了明日去請福聖禪院的大師父。

“不管是什麼病,嚇的也好,病的也好,咱們一起看,我就不信還好不了了.”

蕭寶信坐了會兒覺得肚子有些窩得慌,便站起身來。

蔡氏以為她要走,便也道:“你也待了夠久了,且去吧。

你說的我都記在心裡,就只阿孃和你,待我的這一片心,我也不敢辜負了.”

反倒是蕭寶山那貨,信裡寫的肝腸寸斷,恨不得捨身忘死的過來與她一處,可是他是在任的刺史,也只是說說。

到底陪在她身邊的,也只是謝夫人和自己的一雙兒女,連蕭寶信都算上。

可見男人這種東西,用得上的時候竟是少數。

蔡氏彷彿看破紅塵,心都通透了。

蕭寶信畢竟懷著身子,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肚子裡那位‘朕’著想,萬一真過了病氣,她在謝家也不好交待。

“那我便回了,過兩天我再來看阿嫂——別隻每天躺榻上,沒病都躺出病來了,開窗子通通風,再者去院子裡走走,吹吹風,吹不壞的.”

蕭寶信一如來時風風火火,走時也風風火火,四大丫環跟尾巴似的亦步亦趨的跟著。

又回到主院和謝夫人聊了兩句,就被謝夫人給攆了出來,生怕她太晚回去,於謝家觀感不好。

謝夫人一向敬重謝家,尤其謝家待自家閨女越好,她便越是比以前更加敬重。

凡事以謝家為先,處處將謝家考慮到前邊,是典型你敬我一尺,我敬你兩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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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則在謝家蕭寶信吆五喝六,擺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流氓有文化的架式,其實心裡是真沒底。

蔡氏那狀況眼瞅著是不好,但她不喜哭哭啼啼,見了哪個抱頭痛哭,一副與世長辭似的。

心裡其實是憋悶的。

想著打發了采薇這兩天回蕭府看看郗三郎請的大師父到底是怎樣,是不是真有降妖捉怪,救死扶傷的神通,誰知蕭家的訊息沒等來,倒是傳來訊息,會稽大長公主沒了。

其實自安吉公主闖城門之前,徐六娘子死後大長公主的身子便不大爽利,一個月倒有半個月要躺要床上將養,都看得出來,不過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兒。

反倒是能挺過桂陽王攻城之後,出乎許多人的意料。